出一支冰冷的羽箭。
浑身的血像被冻住,陈卓珺动不了半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惨叫声,浓烈的血腥气充斥鼻端。
血水融化了冰雪,在他脚底蜿蜒成河。千百支箭织成网,密密麻麻向他射来。
天雷滚滚,陈卓珺自梦中惊醒。
窗外不知何时乌云蔽月,雷电交加,下起瓢泼大雨。
他意识尚有些混沌,一时和梦境混淆,分不清身在何处。缓了片刻,才起身行到窗前。
雨水混杂狂风,铺天盖地洒下来。
夏衣单薄,方才梦中汗湿了衣裳,被风一吹,凉飕飕贴在身上,陈卓珺神思清晰不少。
自入朝为官后,他很少再梦到当年谷河镇的事,但这不意味着他已经忘却。当年惨烈血腥的场面,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十几年过去,午夜梦回时都在侵蚀他的血肉。
陈卓珺觉得右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当年呼延摩一箭射中他右腿,每逢阴雨天换季,旧伤复发,整条腿就如用刀削骨般疼痛。
痛感渐渐加深,陈卓珺手指扣在木窗上,指节泛白。
他不得已靠着墙,滑坐到窗边的木榻上,手指碰到一沓纸张,随之散落了一地。
陈卓珺低头去看。
榻边点的烛火被风吹灭,幽暗昏黄,他只能借书案前的光亮看清了上面的字。
歪歪扭扭四个大字,郎君亲启。
陈卓珺疑惑蹙眉,拾起最上面的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花笺,上面誊抄了一首小诗,字迹也是一样的不堪入目: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陈卓珺想起今日清苓问过他,送去府里的信可曾看了。
当时不过是敷衍她的话,几日前冬青就禀过他清家八姑娘往府里送信,他没看也不打算看。这事很快便被抛诸脑后,想不到冬青粗心大意,把这些东西丢在了书房。
陈卓珺皱眉,明日他一定要吩咐冬青,把成堆的信搬走。
这样想着,他垂眸又看了一遍花笺。
清苓的字迹很狂放,每个字自成一体,一行字时上时下。但可以看出是费了功夫去写的,字体敛着,像兽类刻意收起獠牙,规规矩矩钻进笼子里,潦草中透着几分笨拙。
陈卓珺唇角弯了弯,指尖拂过花笺,在空白的地方停下。
时下花笺上流行的花纹图样有名山大川、闲人雅士、花鸟虫鱼,描在纸上再写信,自成一派风雅。
而清苓在纸上画的图案方方正正,中间圈了六朵粉红色的花瓣。
陈卓珺愣了愣,他还是头一回见人在花笺上画了一盘芙蓉莲子酥。
他放下手中的信封,又拾起另一封。这张花笺上画的是一只肥猫,卧在藤架上打盹,寥寥几笔绘出模样,憨态可掬,生动传神。
纸上同样赋诗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有花笺分神,腿上旧伤的疼痛似乎消减许多。陈卓珺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至雨停,屋檐积的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清脆作响。
屋内的人手执一纸花笺,最后倚着木榻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