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虔把整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或许应该回老宅看看，祝熹是不会说谎的。
那里住着洛凛，应该碰不上。自从他上疏弹劾祝熹，朝中纷纷言官互谏，一时间鸡飞狗跳，皇帝不堪其乌烟瘴气，南巡苏杭，朝野现由华相主持大局。
以洛凛的性子，大概是会侍奉圣驾。
罗虔大摇大摆闪到大门，装模作样敲了三下门，这是属于他们三人的暗号，说明不是外人，要快快开门。
还没等她扣第三下，门从里面开了，洛凛面带微笑：“欢迎回家。”
他摊开手：“把袖子里的东西给我。”那里藏着三枚竹叶大小的暗器，还有一包毒药。
罗虔不动，摆明要和他打一架。不等起势，洛凛信手一挥，粉末一瞬间挥发，她绵软无力，不甘倒在地上。
“你别忘了，这些都是我教给你的。”洛凛把她抱到前堂坐好，这里一切如故。
她书法师成祝熹，却不及祝熹，用药青出于蓝，终究不及他狡诈。
“为什么将祝熹贬到永州？”罗虔瘫在扶椅里，四肢乏力，“皇帝的意思是漳州。”
洛凛瑰丽一笑：“你以为如何？”
罗虔淡淡吐出一个名字：“潭州协领周汝。”
处处遍布的爪牙党羽，任何人妄想抵挡，终究是以卵击石。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庭内响起单薄的掌声。
“这样关注我么？事事都逃不过你眼。”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丁香，罗虔身子一僵：“你当真要如此么？”
“这盘棋，我下了太久，该见分晓了。”洛凛欺身而上，“你不如儿时狠辣，优柔寡断了许多。”
“那你呢？”锋利的指甲紧逼他的脖子，那里藏有剧毒，“岭南蛮荒之地，你敢说没有私心？”
“是又如何，谁都不能挡我。”洛凛将脖子凑近，点点暗色血住挤出，“况且，现在这样就很好。”
“好？”罗虔重复，“这样很好？”
洛凛一脸无所谓，顽劣的笑无比刺眼：“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别痴心妄想了。”
“是不是一路人，那是我跟他的事。”罗虔恨恨盯着他，话锋一转，“你跟他就是良配了么？”
洛凛猛的掐住她的下巴：“罗虔，我既然能把你从那种地方救出来，也能让你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你以为这里跟地狱，有何区别？”她拼命挣扎，噌的一下站起来，“是你亲手毁了这个家。”
“家……”洛凛停顿了一下，“我们从来就没有家。”
“那你为什么不掐死我？”罗虔泪光闪烁，“他睡着了，是你抱去房里的，明明快要成功了，为什么最后一刻松了手？”
温泉旁的丁香暗香馥郁，洛凛轻笑：“原来是它泄漏了秘密。”
纵横交错的泪痕刺一样扎在肉里，洛凛撇过头去，沉声道：“你尚有利用价值，待你无用的那日，我自会……”
撒谎。
罗虔已不想去反驳他，故地重游无异于刻舟求剑。洛府的一草一木一切如故，堂前红柱上一道道刻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曾在那里刻下小罗虔的身高。
“屋顶上没有太子密探的气息，百步内都是平民百姓。”罗虔疲惫道，“哥。”
我要听实话。
洛凛说：“有又如何？洛某做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罗虔有种不安的预感，今日若不能令他敞开心扉，往后便再不能了。
“皇帝不许臣子告假，任祝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你为他作保，他才得空脱身，如此，你要怎么狡辩？”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谣言你从何处听来的？荒谬至极。至于我如何狡辩，你晓得他如今的下场，就算我为他作保又如何，难道不能算是顺手推舟害他么？”
罗虔摇头：“所以为什么明明圣旨写的是漳州，最后却是永州，也可以用一个害字来掩盖。”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他？”洛凛勾唇一笑，“我爱他，然后呢？”
“正是因为你爱他，你才不可以这样。”罗虔狂躁地抓着头发，“为什么一定是你？荆人那样骁勇，大昭积弱，迟早会被吞并，并不需要你……”
洛凛饶有兴味：“那你要如何？”
她慢慢蹲下身：“我只是，想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祝熹留给她的信，就是叫她忍受没有他的每一日，被回忆煎熬折磨直至麻木。
“灭了昭，我们照样可以永远在一起。”洛凛无所谓地摊开手，“我可以陪你过家家。”
永远不会在一起了。
罗虔哭着吼出这句话：“祝熹不会再陪我过家家了。”
洛凛冷眼旁观：“他不会也得给我会。”
罗虔摇头：“你会逼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