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墨痕。展月暗了暗眼眸,淡淡说:“大娘,我们去收麦子罢。”
待萧颦睡至日上三竿瞧见纸条,再走向厨房,掀开白色蒸汽上浮的蒸笼,感叹于这个少年的细心。
一切都变了。
展月还是那样微微笑着,却愈发沉默,萧颦感受到了那种微笑下的克制礼貌,近乎疏离陌生的浅笑。可展月待她如故,不容萧颦多想,她有心起早收拾好锄具,笑盈盈看着打扮干净的展月。
“我同你们一道去。”她系好草帽。
展月看见她,嘴角微微抿了抿,说:“稻田里有虫蛇,怕姊姊不习惯,你还是在家罢。再不济,这土我已翻好,可以播种供姊姊消遣。”
大娘笑道:“你阿弟还真是心细,知道那田里多是咬人的玩意儿,怕你伤着。”
“好,你去吧,小心一些。”
展月挂着淡淡的笑,萧颦无言目送他,转身盯着舔爪的大橘,抱起大饭心不在焉地逗猫。大橘不满地喵喵叫,似是在抱怨她不跟自己玩。萧颦随手摸了摸猫猫头,放走揣手的大饭,有气无力地说:“你也觉得他不对劲,对吧?”
她看了看翻新的土地,叹了口气。
广袤无垠的田野金浪翻滚,秋风过裹挟一阵纯纯麦香。展月正埋头割麦,听到田埂上有人喊他,猛然回头抬起胳膊擦了把汗。
到了饭点,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碌的男人停下,都蹬上小路歇息。各家各户妇人都回家给自家男人带饭。大娘提着篮子走来,她男人朝大娘挥了挥手,问:“你媳妇儿没给你带饭?”
展月懒得反驳,摘下遮阳的草帽,全身早已大汗淋漓,额头汗珠如豆堆积。
“你净瞎说什么媳妇儿,那是他阿姊。”大娘见了他,心疼地说,“我看你家有炊烟,想必你姊姊等会儿就来了。”
展月找了个凉快地坐下,接过大娘递过来的水,发呆。
身后隐隐有断断续续的呼声,展月只当是谁家妇人。直到耳畔清晰的喘息声,以及搭在他肩上的手,展月方才回首,萧颦的脸被遮在大大的草帽后,只露出鲜红的唇和纤细的脖子。
展月给她拨弄好帽子,萧颦拍了拍他,埋怨道:“刚才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他低头沉默,萧颦瞧见他脖子上的汗珠,从篮子里掏出瓷碗和饭菜:“罢了,你将就吃些吧,我急着赶过来,兴许没炒熟。”
这一句卷去展月所有萌生的情绪,他终于低低笑了出来。萧颦被这一笑搞得不好意思了,又羞又恼:“不许笑我!”
展月爽朗的笑声回响在夫妻二人周围,大娘发现他俩:“我就说吧,你媳妇儿……你阿姊定会来给你送饭的。”
萧颦朝大娘问好,拿出洁白的手绢擦去他脸颊的汗水,抿嘴笑了笑:“快吃吧。”
展月端起饭碗,迟疑了一瞬。萧颦不解他慢悠悠动筷,只听他说:“你吃了么?”
她蹲在他身旁说道:“吃了。”
“你没吃,对不对?”明明是疑问句,展月说出来却有说不出的笃定。
萧颦吐了吐舌头:“你怎么知道?”
展月笑道:“你说了你赶来得急,定是没有吃饭就来了。”
萧颦脸颊一热,小声辩解道:“还不是我怕别人都吃上饭了,就你没有嘛。万一你生气了怎么办?我本来就……”
“本来就什么?”
“你快吃吧,他们都快吃完了。”
展月有些好笑:“怎么,你不嫌菜凉得快,倒是怕我赶不上他们?”
萧颦认真地说:“你一个年轻人割麦要是赶不上他们,岂不是很丢脸?”
展月又笑:“我是来帮大娘的,尽力而为就好。我们又没有自己的麦子,何必卖力?”
“你想来卖力帮着割麦……”萧颦讶异,仰头思索半刻得出结论,“你跟大娘说的不一样,一点儿也不老实憨厚。”
展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跟大娘说得可不一样了,你千万别听她的。”
他三两口快速解决了米饭,随便扒拉几口炒菜,扣上草帽又钻进原野中。萧颦夹着一筷子菜追着他:“菜你再吃两口啊……”
展月不理她,径直跳进金黄麦田。萧颦猛然脚刹停在田埂上,想了想方才自己的举动,竟与给孩子喂饭的母亲无异,操碎了心。
这下,一切就都没变了。自那次她吭哧吭哧给展月送饭,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展月在外替人割麦子,她学着村中老妇一起送壶浆,给自家男人收拾汗湿的衣裳,再一同去西边湖畔浣衣唠家常。
萧颦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乡野少妇――清晨挑水做饭,趁展月还在酣睡煮上一锅白粥,清润米香氤氲小小的院落,融入金黄色的暖熹光。
展月微挑眉梢:“你何时如此勤快了?”
萧颦头都没抬吩咐他:“去洗把脸,桌子摆好,饭要好了。”
展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