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祝熹正要出门,一只手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去?”罗虔从《中庸》中抽身,“我什么时候去找你背书?”
他不住执扇敲打手心:“啊,什么时候,我想想……”边说边往大门走去。
罗虔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腕,巧笑倩兮:“你且站住说。”
祝熹敷衍般抽出手:“那个,霜霜,我先走了……你,你留步。”
她用力抓住他:“哥哥知道何时秋试么?”
祝熹自知躲不过,只得作答:“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去见一位故人。”
“何人?”
“你大约是不知道的,柳鸳。”
“确实不曾听闻,只是秋闱将近,何故去看望?”
“他为家中独子,又是老友,常年在外,今日要回汴梁,我去接他。”
好不容易打消了她的疑虑,祝熹急匆匆赶到馔品轩等候。他朝窗外望去,城门人头攒动,一翠绿身影穿梭其中相当显眼,他暗自琢磨如何开口,不曾注意那青年的目光。
“徽之,别来无恙。”
祝熹回神,托茶壶替他满茶:“扶风,虞城可还待得惯?”
“很惯。”柳鸳笑吟吟的,“没点菜,这不像你。”
华锦桌上一盏清茶,异常清淡节俭。
“今儿心情不错,没宰你一顿,你倒还不乐意了?”祝熹嘴角一抹温和的微笑。
“乐意,乐意。”柳鸳接过茶盏,舒然感叹,“你这烹茶手艺愈发精进了。”
“霜霜在你那里过的如何?”
“我千里迢迢赶来,你就问我这个?”
“对我来说很重要。”
扶风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信中我已然说清楚了。”
半个时辰,扶风仔细概述了罗虔在山寨的日常生活。
祝熹乐滋滋地听着,只是在有关晏清的部分选择性略过。
“你明知她不会做饭,还叫她烧火。”
“你知她性子倔,硬是要为我做些饭菜。”
“行了,就知道使唤她。华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去甘州了,忙着准备明年的训练。”
“那我先告辞了。”祝熹挥袖潇洒离去,对着管事的说,“记得把这翡翠玉杯送到洛府。”
掌柜笑逐颜开:“好嘞。”
转眼间祝熹走远,柳鸳抓着掌柜问:“什么情况?”
“刚才那位公子自称是您的友人。他可真是慧眼识杯,买下了店里的镇店之宝,说是记在您账上。我看他器宇轩昂,熟悉馔品轩的走道结构,就允他了。”
“你是新来的吧?”
那人道:“小人前两天刚来。”
扶风扶额,挥挥手:“罢了,就当是使唤他小妹的代价了。可恶,心为什么这么痛……”
走出馔品轩,他掂了掂空锦囊,给慧眼识杯的某熹狠狠记下一笔。
夏时辰还早,空气闷热,祝熹信步闲逛,停下来时面前已然到了清浊楼。
他驾轻就熟拐到后巷,看着吵嚷的后门,来回进出的小厮,朝里走去,越往里笑容越浅淡,环境愈发清冷,风卷进长袍里,满袖幽幽寒意。
一座破落木屋俨然而立,祝熹推开柴扉,屋内无人,他又立刻退了出去,重返清浊楼。
那时把霜霜带回洛府,他曾多次派人来寻当年老鸨。兴许是知晓自己对她的恶行,老鸨这几年东躲西藏。
可若无人庇佑,她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在暗处拦着他?
“小娘子曾来过此处,走时手中似乎拿着什么。”薛初看着自家主子,“属下没记错的话,小娘子是笑着离开的。”
八年了,他只是找到悲惨的冰山一角。而那浅薄一隅的楼内光景,足以令他为之心绞痛。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眸色暗沉。
霜霜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挥开折扇,唇边泛起朗润微笑,暮山紫的衣袂如天边绚烂的晚霞。
“这位公子快快请,今儿来这是想挑哪位姑娘来伺候?”
祝熹静静微笑,看了一圈朗声开口:“鄙人姓林,九年前我曾于此遇一姑娘,明眸皓齿,身姿窈窕,今日前来是为得一人。还请您代为通传,为我找寻这一良人。”
老鸨眼睛一亮,高声招呼道:“好,客官且等着,如画,先好生伺候着。”
如画垂眸,将他引入一处厢房,公子落座侧卧榻上,左腿弓起,眉眼困顿迷离,朝她勾了勾手指,轻笑道:“麻烦如画姑娘叫人上些小酒小菜,我们共饮。”
耳边吐气挠人心肺,如画女子强装镇定:“不知公子所说,哪些小菜?”
“你喜欢的,都来一遍。”祝熹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和唇角,来回轻轻摩挲,猫爪轻挠似的似有若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