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的建筑和南方果然不一样,没有细巧的雕琢,大开大合,别具一格。
过二门顺着竹林往前走,穿过一处爬满凌霄花的院墙,就是将军府的花园,花园里凿出一条十来丈的河,绕墙而过,嫩荷叶刚长出来,紧挨着挤满河面。
云娘最是爽朗大方,今日却不怎么多说话,掩着嘴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清波轻轻扯她袖子:“想什么呢?留神脚下。”
云娘抬眼四顾,悄声道:“今日来的女眷必然都是官家亲眷,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同她们一处坐席,只怕不好应对。”
经她提醒,清波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反正来也来了,礼也送过,咱们走吧?”
云娘噗的一笑:“这馊主意也就你能想的出来。将军请我们来的,她们还能把我们撵走?”
正正衣领,重振旗鼓,和引路的丫鬟攀谈起来:“进园子就这一条路吗?那里的门又是通往哪里的?”
“这园子共有四处门,这三道分别通往内院、前院,你看的那道是最西边的角门,出去没多远就出府了。”丫鬟一一指给她看。
将军府无女眷,今日出面应客的便是右都护孟际中的夫人,孟夫人本姓付,是西北一带豪族,族中虽没有出几个高官,子弟却俱在险要官职,前些年太后千秋,孟夫人的侄女入宫拜寿,得皇上青眼纳入后宫,正是如今颇为得宠的丽妃。有了这层关系,加上孟大人官运亨通,孟夫人在梁州可谓是应者云集,一呼百应。
花园的绣楼面阔五间,高三层,门扉洞开,自东往西摆下五桌席面,来的人都聚在西边的花厅里说话。
清波探头一看,正中的座上自然是孟夫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她说话。
“孟夫人前来坐镇,不是正经主家,又不认识咱们两个,不必一味往前凑,省得自讨没趣儿,花树底下有凳子,咱们先去坐坐。”云娘一扯她的衣袖,两人往花树底下去。
郁葱葱一棵合欢树,大伞一样铺开,正好投下一片阴凉地,设了石凳茶几,供人歇脚。
正是合欢开的时候,满树绯红如霞,清波抬头,恰恰微风吹落一朵合欢花,落在她肩头。
“你们是谁?怎么脸生没见过?”
娇脆脆的嗓子,说话却很不客气。清波循声看去,是个细条条的少女,瓜子脸,浓眉下一双大眼睛直直的望过来,鬓上腕子上皆佩戴成套的赤金镶红宝石打造的头面,火红的对襟衫子底下配浅一色的纱裙,裙上以金线绣出十八般花团锦簇的图案,通身富贵逼人,熠熠生辉。
“我们小门小户的出身,姑娘没见过也是寻常。”云娘微微颔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少女见她们既不见礼,回话也敷衍,心中便有些不快:“再是小门小户,总要有个来历。将军府高门贵地,难道你的身世让你羞于启齿?”
云娘见过的人多了去,这种咄咄逼人的小娘子,还不至于叫她生气:“看姑娘的装扮,想必是非富即贵,我们不过平头百姓,既明知结交不上,又何必说出来白让您见笑。”
她口齿伶俐,少女哪里是她的对手,眼看气得跺脚,脸色涨红。
云娘不欲跟她纠缠,拉着清波起身:“我看到熟人了,咱们过去吧。”
原来是军中的一位校尉家眷孔氏,常来店中买酒,便同云娘有了交情,圆圆脸,未语先笑:“你到的比我还早,这位是?”
清波笑着见礼:“我是云娘隔壁卖鱼汤面的,姓乔,叫我清波就好。”
孔氏掩嘴一笑:“想必是那条街上的风水养人,你们一个赛一个的好模样,赶明儿我也得搬去住着才好。”
她快人快语,几人说笑一番,她见四周没人,才悄声问:“才刚怎么看你在那跟人闹了不愉快?”
云娘没当一回事,“遇上个莽撞的小姑娘,说了两句罢了。”
孔氏压低声口:“你不认识她?那是孟夫人的小女儿孟彩容,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主儿,气性大的很,你轻易可别惹她。”
这倒出乎意料,云娘扬眉一看,又笑了:“我没得罪她。”
一时入席,孔氏带着她们两人坐在一处,身边是些校尉都尉家眷,妇人凑在一处无外乎说些家长里短。
这个说:“偌大的将军府,没个女主人到底不成事儿,你瞧外头男人们火热,只咱们这里冷清。”
另一人笑着努嘴:“哪里冷清了!你瞧前头……可不是热闹的很呢。”
她示意众人看,今日没有女主人,孟夫人自然带人坐上主桌,右手边正是刚才的红衣少女,不知那桌的妇人说了什么,引得众人纷纷对她笑。
刚才那妇人收回目光直撇嘴:“敢情这是当成自己家了,要不是我们将军,“说着一顿掩了口:“有那点隐疾,还轮得到她们来挑拣。”
旁边人轻轻扽她:“胡说什么!越说越不像话了。”
按说孟夫人出身大族,处事为人自有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