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六月,榴花照影,芙蓉盛开。
一早起来,风里就带着热意。
桐姑熬好一锅鱼汤,揉了脸盆大的一团面,用白纱布盖好,才腾出手擦汗:“天一热起来,众人爱吃冷食,要不咱们也做点冷淘之类的卖吧?”
清波今日要做三道饮子,忙的额上细汗滚滚:“贪多嚼不烂,咱们两人,眼下这些已经够忙了。若是往后两月生意不好,正好咱们也歇夏,养养精神。”
桐姑比刚来时候胖了一圈,脸上多了笑影,话也多了,不似起先那般沉默寡言。
她上来搭手,帮清波熬煮绿豆,做消暑的绿豆薄荷饮、酸梅汤和鹿梨浆。
“过两日将军府就要乔迁,定的喜事饽饽你可跟点心铺子说好了?”
段寒松后来特意派人来告知,定下乔迁的日子:六月初六,叫她抓紧预备。
清波干脆找了个孙家点心铺子,人家是做熟的,什么花样百出的吉庆图案都能做,做二百个也就是半天的功夫,省的她再做不好耽误事情。
“都说好了,六号一早上就送去,不会耽误事儿的。”
桐姑笑了笑:“那你真不去?”
清波擦了擦鬓角濡湿:“不去了,咱们平头百姓,和那样的高门大户结交不上。正好过几天关门,我要去趟禹县。”
“谁要去禹县?”
清波循声抬头,见魏无涯从门外进来。
天气热,他穿着短袖皂衫,袖口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个人热意蓬勃。
桐姑忙忙奉上冰好的酸梅汤,他三两口喝完:“这甜腻的东西有什么好,换碗冰水来!”
“来了。”
经过那夜详谈,清波好像没那么怕他了,知道他虽然面上冷若冰霜,但并不是喜怒无常,甚至有的时候还挺好说话。
清波嘴上答应,取下襻膊洗过手,从瓮里取了大块的冰,倒上凉白水端给他:“天儿有些热,将军要吃热汤面吗?”
魏无涯端过冰水又咕嘟咕嘟喝完,一脸痛快:“不吃,我来找你有事。”
清波好奇:“将军请讲?”
魏无涯自腰封里掏出一张洒金的帖子,随意抛给她:“后日我搬家,请你去吃酒。”
清波接了帖子,像拿着烫手山芋,和桐姑面面相觑:刚刚还说将军府高门显贵,不宜结交,这下他就特意送了请帖过来,好像不去都不行了。
“对了,谁要去禹县?”魏无涯连灌两杯冰水,身上燥意消退,拾起桌上蒲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清波抬起眼皮笑了下:“听说禹县那里的牛肉饼做的一绝,我想带着桐姑去学学。”
人都到了门上,再拒绝显得小气,于是干脆编个借口,大大方方应下来:“是六日吧?前几日段小将军来定了些喜事馍馍,我正预备一早上送去。”
就说吧!她也不是全然无意,小段虽然来过,明知道六日搬家,还不是得等他来请,再一口应下,女人的小心思啊……真矫情。
魏无涯状似无意的瞥她一眼,心里满意:“小段毛手毛脚的做事不稳当,你往后有什么,差他跑个腿儿也罢了。你要去禹县,那里乡下不比梁州城,牛羊遍地,人也粗蛮。等过几日,我顺路带你去。”
这番话说的亲昵,没头没脑,清波讪讪不好接,摸摸耳朵眼儿,扯起别的话:“将军府在清河大街上吗?我之前从那经过,看着门脸开阔,蹲着两只高高的石狮子,很是气派。”
魏无涯提唇一笑:“纵有广厦万千,夜眠仅需三尺,不过寻个落脚之地,你若瞧着入眼,日后多去逛逛。”
他今天很奇怪,说话的口气像是熟悉老友,一点也不见外。清波没跟男子相处过,只当他是侠肝义胆,不拘小节。可是历来男女有别,她怎么可能常去叨扰,这是他的客气话,一听就罢。
“将军酒席上用的酒水可定下来了?我隔壁的酒庐,酒酿的又香又醇,喝了再多第二日也不头疼。叫她送一瓮来给将军尝一尝?”投桃报李,她脑筋一转,替云娘拉拢生意。
魏无涯哪管这些琐碎,不过既然她开口,自然卖她的面子:“上回我喝过,酒倒也罢了。你叫她那日再送五十坛,陪你一道吃席就是。”
他一看天色不早,也不久留,霍然起身,临走前点点桌上请帖:“记得去,别迟了。”
桐姑望着他转过街角,没了踪迹,才一脸若有所思的回转过来:“姑娘……”
桐姑的意思她明白,清波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细想想还有些惶恐,之前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他看到自己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突然间,待自己这么亲近?
京城发生的事情早就过去,彼此默契的不再提起,就当大梦一场,梦过无痕。
那还有什么,值得他纡尊降贵,如此费心?
清波不明白,眨巴眼睛看着桐姑,决定多带着人一起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