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畅所欲言一番,刚一落座,他便开言,一说神明护佑离国,又夸气幻师面面俱到,临了还不忘对涂月溪出神入化的巫技赞赏一番。义王沉得住气,面不改色坐如钟,韶太后却坐不住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一言九鼎的话。她欠了欠身,低声提醒坐在她前面的熹王道:“王上,巫侍们还在殿外候命呢。”
熹王并未看到他母后脸上稍纵即逝的不悦之色,于是传召了巫侍。
巫侍九人,皆出身离族,辅佐前巫女多年,鲜少露面,此番拜神祭礼,只因巫女更迭,除一人留下护送前巫女丧事,余下八人皆来助力。诚然,他们还有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检验新选巫女能否胜任神职。涂月溪不是前巫女青鸾所选,而是她的替任付露娘指派的,在他们眼里,她甚至可以说是一钱不值,但青鸾临终前知晓此事却并未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加之她今日的表现,他们对她不屑的态度也大有改观。
入殿后,其中的巫侍之首上前一步回话,“禀王上,太、少灵司,吾等观万象,听八方,有云从海上来,降甘霖于内陆山川大地,神界门开,光芒万丈,寒冰碎,神影现,唯有一怪事不同往年。”
“什么怪事?”熹王问。
“融冰破咒,水流不息本是吉兆,可今年水神大帝却好似走得匆忙,潭中的水这会儿又重新封冰了。”
在座的人一听此言,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韶太后不失时机接上话头,“兴许是他老人家对所选巫女不满?欺罔了神明,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这……”巫侍们犹豫着,皆不敢回话。
太灵司早做好准备,便发问道:“尔等对巫事尽知,此女能否侍奉神明,当仔细讲明,不然一并治罪。”
此八人闻言吓得跪倒在地,那为首的与其他人互相看看,然后抬头回道:“回禀太灵司,此女确有巫女之身,虽得巫女真传,却因非她亲选,故而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并未欺罔祖宗神明啊!倘巫女在世,首祭后她自会得其神力,但如今巫女不在了,她通灵的本事能不能有所长进,却是……却是犹未可知。”
“那就是说,此女巫技有目共睹,可留且暂用了?”太灵司语气强硬地问道。
“太灵司所言极是!新巫女有功,不可杀!不可杀!”八名巫侍一同应声回答。
连巫侍都站在义王那边,韶太后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但涂月溪这个巫女肯定是做不长久了,她舒了一口气,瞥一眼义王,淡淡一笑,改口道:“既是这样,新巫女今晚请神有功,当得封赏。但各位巫侍也不可懈怠,天选巫女还是要出自离族,要尽快寻来。”
熹王看他们有了定论,便下旨宣涂月溪进殿,赐座上席。
他们母子一唱一和,义王少说多看,揣摩着他们是早就串通好了,而且韶太后变脸如此之快,他不免心下嘀咕,黄鼠狼要给鸡拜年了,她说的封赏怕是不怀好意。
熹王倒是出手阔绰,他大手一挥,金银珠宝拦都拦不住地从他嘴里栽跟头似的翻了出来,义王硬着头皮听完,不觉对熹王颇有些失望。涂月溪在一片啧啧的赞声中谢了王恩,入了席。义王一声不吭,遥遥地望着她,看她坐在形幻师司上青的旁边,又跟着倒吸一口凉气,但愿今晚不要出什么大乱子就好。
少顷,韶太后急不可待地把她的心腹——来之前刚被擢升为坤灵司的关大人叫了出来,让他为今晚的吉宴锦上添花。
关宿挺了挺胸,溜须拍马的笑在人前亮了亮,扯开嗓子说:“今夜多排的几支歌舞,出自震、巽两族选来的佳人。借此良辰美景,王上要亲自点选异族妃子。”
他话音刚落,两手一拍,鼓乐便奏了起来。绿萝衫,香披帛,水红的长袖在舞池中飞舞,一波波佳人来了去,去了回,美得好似一个人,又似乎各有各的美。熹王坐得有点儿远,伸长了脖子却看一眼不看一眼。义王关注了他一会儿,有些纳闷儿,不知他这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好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他们母子俩营造出的唯美祥和中,没有人发现移幻师起身离席后再回来有什么异样。义王也没看出来,易颜成萧遥的向冷音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寒冰潭的异样他们才没有怀疑道萧遥的身上。现在真正的萧遥回来了,他进来时云淡风轻,坐下时怒气冲冲——哎,他这个脾气,干嘛要死死盯着涂月溪旁边的司上青呢!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喘息!熹王这边时不时还跟他问这问那的,什么异族妃是否要兼顾两族平等啊?王叔认不认得这个?认不认得那个?义王根本无心回应他,草草应付他几句,让他自己随心选吧,不用在乎他的意见。刚打发完他,就看到司上青摇头晃脑地在跟涂月溪说着什么,萧遥终于坐不住端了酒盏站了起来。
“列为玄主!”义王被逼无奈,拿起杯中酒,冲了出去,“离族世代守护泉眼,全仗震族、巽族鼎力护持,自大战后,能有今日之繁昌,皆是你我三族同心协力。王上与我借此酒敬各位,愿三族同心同德,国泰民康。”
熹王听到说自己,豪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