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陆芙蓉不是来带萧遥离开遥芜山庄的。
悠悠长夜在陆林风安排的躁动中显得光怪陆离,月隐在云中,花藏在影中,只有忽远忽近的嘈杂声明目张胆地起伏不定。萧遥脱口而出唤了她一声陆姑娘,之后陷入片刻不知所措的沉默。他怪不得陆芙蓉什么,反倒自己有些心虚。
陆芙蓉看上去略显冷漠,却彬彬有礼,楚楚动人,开口第一句话便问他今早为何不来。这一问可把萧遥问得瞠目结舌,无从应答。
她偏偏不依不挠,继续问他:“萧公子没来,是不是也有留下的理由?”
“这……陆姑娘想多了……”他上前一步,刚想替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刹那间觉得是自己理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芙蓉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缓了缓语气,道:“我本想让萧公子置身事外,也好阻止我爹爹铤而走险,谁想现在这样……”她低头轻叹口气,并不看他,只等着他要如何说。
萧遥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虽然对陆林风心有怨恨,但毕竟她是她,她爹是她爹,况且,确实是自己对幻羽甲心存疑虑,又被尔弥镜所误导,才让自己,甚至陆芙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再若辩解更觉惭愧,言说:“怪我,怪我……噢……这个……”他想了想,她这时出现分明就是特意来找他的,再送他出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踟蹰片刻,转而问她,“陆姑娘可还有什么补救之法?”
“别无他法,萧公子若想尽早离开就得应下我爹爹。”
“应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复问,“你知道令尊想让我做的是什么?”
“知道。”她看了看他,神情不屑,“那个人本就该死!你若为难,也不是非你动手不可。况且,你要找的人,我爹爹一定会帮你找到。”
萧遥枉然,笑了笑,道:“说来说去,原来陆姑娘是来做你父亲说客的!”他一甩袖子背过身,“我还是那句话,答应不了!陆姑娘无需多费口舌!”
“萧公子!”陆芙蓉看他的态度,气鼓鼓地打住他,一个是老顽固,一个是一根筋,她不好把话说得直白,便言说:“家父所求之事,事关重大,但确是迫不得已,而他所提寻人之事也意欲相助,并无害你之心。倒是萧公子何不问问自己,若真对我们北魅族一无所求,今早为何不随我一走了之?”她语气中显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世事皆有因缘,你想要答案,为何就不能少一些心高气傲,也好救人救己?这件事,萧公子躲也是躲不了了,不如听我一言,我们北魅族人一向重诺守信,只要你有诚意,想出个折中之法,家父必不为难。还请萧公子好好思量。”
萧遥琢磨着她说的话,越嚼越不是个滋味儿。这个陆芙蓉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好一个伶牙俐齿,害得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苦,再一回头人却早已经转身走了,真是个奇怪的人儿。
辗辗转转好容易回到屋里的萧遥,这下子可睡不踏实了。屋门外的响动仍无休无止地进行着,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像是被装在个壳子里在光怪陆离的长夜的鸣响中飘荡着。他哪里睡得着。另一个世界里的锣鼓喧天和陆芙蓉留在他心里的敲敲打打混沌在一起,内外夹击着他。
他仰面朝天,心想,抓我来的是你们,骗我走的也是你们,梦魇症也不给我解,我怎么就成了个恶人?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睁开眼轱辘来轱辘去,侧过身子闭上眼,外面的火光就在他面前上窜下跳,一直窜出个陆芙蓉的样子,娇滴滴,悲戚戚,一会儿怨一会儿叹的。她明明是帮着陆林风说话,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呢?她的话不停地回响着,他扪心自问起来,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古陌辰和司上青的阴谋恰恰是他师父在世时未能查明的真相,而陆林风给他的消息也让他确切知晓了离族在找遗子的行动。还有幻羽甲,他记起的过去确有发生,只是他还想不明白北魅族跟这起阴谋千丝万缕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关系?也许他真的不该就这样断然拒绝。折中之法,折中之法,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他能做些什么,既要惩治了司上青,又不能失了道义,既要让陆林风不再插手遗子之事,又不能过于声张让人有所怀疑。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宿,他彻夜未眠。
这日近晌午时分,再见到陆林风的萧遥,虽睡眼惺忪,却心如明镜。他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势,同意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一起对付司上青。但正如陆芙蓉给他的点醒——也不是非他动手不可,他诚诚恳恳道出了自己不能轻易动司上青的理由:杀他不易,且倘或他亲自动手杀了他,那他也难逃罪责,最终北魅族也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他不忘又多问了一句,“我只要陆庄主一句实话,这件事老庄主有没有参与?”
陆林风看事有转机,不再铁青着脸,一手指天道:“我陆某人对天发誓,我陆家上下从未参与,若族中有人有此二心,我第一个就将他项上人头奉上!”
萧遥从他身上看到的刚正之气绝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坦然说出了他可以做到的是在一年之内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