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哲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游刃有余,他最后这番话跳出了自证的陷阱,仅用于表达真心与爱意。
可他分明是那样喜欢讲不正经漂亮话的人,却还是把心剥开给爱的人看。
他太怕自己又逃走了,林池安知道。
陆聿哲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交到朋友,又很容易与别人聊起来。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他从刚开始就掌握好了分寸,而后一步一步地渗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极其精明。
所以起初,他缜密的心思与出众的社交能力让林池安怀疑自己是否遇到了soulmate(灵魂伴侣),她在夜里疯狂和他输出又输入,迫切地交换思想与灵魂,可天亮之后她也怕到最后人家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却轻而易举地勾走她的心。
陆聿哲曾对她说,他深刻笃定自己的一生会是美好漫长的一辈子,林池安也觉得他这人一身反骨,将会永远刺头,永远天真,永远聪明,永远不怕站起来与老师争论。
家庭赋予他的底气实在太多,整个世界都是他恣意生长的安全区,这会让林池安时常觉得自己是否太拧巴了一些。
可他说爱是互补,爱是理解,爱是我们尝试共生。
从十几岁长到二十几岁的这几年,林池安一直都在与他相处,在这过程中她也逐渐变得更成熟,他让她明白爱不是托举,不是单向救赎,这些只是爱情附加的最宝贵的赠品。
真实的爱会让双方变得更自信,是你大胆向前走我是你的后盾,而当情况反过来的时候结论依然成立。
陆聿哲这人活得太通透,以至于在林池安把自己活明白之前,首先在他那里上了一课。
他以年长者的身份教她不自弃,又护住她内心的细腻;他用朋友的身份说我读懂了你的心,又告诉她你不用做出改变我理解你;最后成为她的恋人,坦白讲我们不用一模一样,因为爱本来就是两颗心的缝缝补补。
实在太狡猾了,现在变成了自己离不开他、自己不得不想起他了,林池安想。
可今晚她的心真的好累,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实在太蠢,而陆聿哲说自己讨厌蠢人。
那该收回质问并道歉吗?她刚才一席话把他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冠上丑陋的标签,是不是有些过分?
林池安这样想着,慢慢用棉被包裹住自己,决定还是先睡一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便被老板的来电惊醒,手机放在床头充电。
林池安拔掉充电器,眯着眼睛滑动接听,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就听到李姐有条不紊地下命令:“两件事。第一,朱浅离职了,公司临时派了白依心过去接替她的工作;第二,部门接了个大单子,得往羊城跑一趟,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去机场,我九点钟去公寓楼下接你。”
“可是折页映画这边...”林池安从床上坐起来,抓了两下头发,略有些犹豫。
“接的是你老东家的单,你离职不久,又在实业干过,经验比较足,至于折页他们的财务比较简单,等会儿候机时你跟白依心交接一下就行,她资历不浅,知道该怎么办。”李姐一如既往雷厉风行,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林池安听着她有点邈远的声音,思考半秒后应了声“好”,而后迅速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忙忙换衣服洗漱。
她临走前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终究还是垂下了眸。
飞机在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降临羊城机场,南方四月就已经苦热,林池安被湿气捂了下,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这座城市。
虽然有大海、有咸湿的海风,就业环境好,城市年轻又有活力,最适合赤手空拳心有大海的年轻人去闯。可真要让她说,她能找出一百个缺点否认逃离,而最重要的那条就是因为没有陆聿哲。
李姐全名叫李行遥,很漂亮的名字,第一次听到时林池安会以为她是学哲学的,谁知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学商科的优秀青年。
此时她拉着行李箱戴着墨镜,穿一身职业西装,让人觉得可以一下子做报表签合同。
林池安二十七岁的人了,本来就是甜妹长相,还是宽松T恤和牛仔裤的装扮。幸好李行遥电话过来得早,她有足够充裕的时间跑回自己公寓换身衣服,不然日常的背带裤穿上,平白让人觉得自己是上司少不更事、足不靠谱的远房表妹。
这次他们事务所一共去了八个人,刚刚好可以凑两桌麻将,林池安恶趣味地想。
甲方派了两辆商务车来接,李行遥和为首的人握过手之后就直接上车,一路上都绷着脸,像是要去参加某种战争。
林池安之前做企业财务,这是她第一次跟着上司出来做审计,还是有些期待与激动的。
她紧挨车窗坐在最后一排,将手端放在大腿面上,偷偷摸摸侧身翻包找手机,正想给陆聿哲发消息,却发现自己好像把那部生活机落在家里了。
——完犊子了。
林池安想象了一下自己时隔一个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