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根源。你是否想过,你心中渴求的清净,不过是一种幻相。”
幻相……连不去后悔也是一种奢求吗?顾希昭垂下眼,心头再度翻滚起一阵绝望。
只听他继续道:“这清净是毒也是药,归根结底,看你如何用。不过我算是明白了,你既不想杀他,让你脏了自己的手,亦不想就此放了他,让你有后悔的可能。所以你才要找一个靠谱的地方,能看守他,又能惩罚他,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全。但即便想得再周全,恐怕还是逃不过后悔的那一日,你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吧?”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冲顾希昭劈头盖脸抡下来,将她从理不清剪还乱的思绪中震醒。
顾希昭感到头皮一阵酥麻,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双眼止不住地震颤:“你的意思是……没有真正周全的法子。”
吴瑕看着她,不语,他脸上毫无表情,既无微笑,也无恼怒。
她知道自己无法从这张脸上获得回答,只好低声喃喃道:“好,我明白了。那就到时再后悔也不迟。”
吴瑕发觉她的神情有所变动,不由得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在酆都下船,正巧能带这脚夫兄弟去见见阎王。”
“……”顾希昭心下一惊。
吴瑕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缓缓露出笑容,“酆都是个鬼神不扰的地界,不像夔州那般人口聚集,正适合人潜心修炼。我虽是在家居士,但月月都会去酆都的僻静场所参拜,我在那有个老友,他年纪不大,身手也好,能将这脚夫交给他,加上我月月巡查,定能好好看守他,你看如何?”
顾希昭听他一番说辞,睁大双眼:“多谢,可……为什么?”
吴瑕看着她,不耐烦地摆了摆头,似乎不满于她的迟钝,“为什么帮你们这个忙?老实说,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我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拐子带走了,我这一路上小心盯着他,又拆穿他那夔州神女的幌子,就是为了擒住他。要是真把他交给你们处置,我也不会放心,我看你是个有心人,才愿意与你兜这个圈子。不废话了,快快将他捆起来交给我。”
“就凭您这身功夫,还要捆着他吗?”李钧小声道。
“哦?”吴瑕转向李钧,挠了挠自己脸上的那颗醒目的黑痣,竟然显得有些难为情似的,“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呢。”
“就凭居士您周身这股不饶人的气势,我们也不敢招惹您呀。何况您刚刚开门的那阵掌风,谁看了不被您深厚的内力折服。”李钧苦笑道,又看了看顾希昭,“顾姑娘,你说呢?”
他弯腰凑到顾希昭耳畔,轻声道:“你真能相信他?我们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还没摸清他的底细,就这样把人交给他?”
顾希昭盯住吴瑕,这白面居士倒是毫无压力,还顺水推舟坐下,拿起桌子上的麻花,吃得津津有味。
李钧说得没错,这大腹便便的胖居士来路不明,对那脚夫犯下的事却了如指掌。就这样把他交给他,很难不会后悔。
但顾希昭心中的不安却在渐渐消退,她对吴瑕的信任感并非完全没有来由。理由就在他刚刚的那番话中,他并未一昧赞同她,也并未责备她不明就里,反而是一路质疑她,诘难她,这质疑加深了她的疑惑,却也重燃了她的信念。
在这场对话之中,她被当成了对等的人。
被当成对等之人,这感觉竟然如此畅快。原来人能被同时给予选择与压力,即便后悔,即便不周全,那也仍是她的选择——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感到心底那道火花不安地燃烧,发出微小却灼热的光。
想到此处,一阵暖流涌上她指尖,顾希昭仰头看向李钧:“就这么做吧。”
李钧无奈叹气,看着顾希昭引着吴瑕走向隔间,心下不满,他转向一言不发的沈陵光,“喂,陵光,顾姑娘这么做属实是有些仓促了,你说呢?”
“……让她这么做吧。”
“陵光?”
李钧诧异地看向沈陵光,发觉他正倚在桌子上,左手抵住额头,双眼紧闭,低声道:“就让她做她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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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越笙侧头看着船外的夜色,船舱内那盏微弱如豆的灯一摇一晃,灯光熏得她眼疼,她不由得别开头去。
“夜半船就会到酆都,那时吴瑕居士就会将那脚夫押下船。”李钧从已经睡下的飞廉身边站起来,坐在越笙对面,“如何,越姑娘也觉得不妥吧?”
“不,我认可顾姑娘的选择。”越笙转过头,她意识到这小小的隔间没了往日的嘈杂,只剩她和李钧两人面对面坐着,心中难免有些焦躁不安。
“老实讲,我猜顾姑娘这么做,也有对我不满的缘故。她替我遮了丑,我并不是从那人拐子手里救下了她。相反,我是拿她做了饵,送入那人拐子口中。”
李钧挑眉一笑,观察越笙神色,发觉她仍然镇静如常,便又说道:“所以她才想自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