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槿安原本自以为安排得很好,下午小憩一会儿,然后逛园子游湖,等小姨回来一起吃晚饭。
谁知,她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天黑了。
侍女们帮她穿戴好后,林槿安来到院子里,看到各处都挂起了琉璃灯,恍如白昼。
她走下台阶,发现容九在另一侧练刀。
“阿九!”
容九看到她,收刀入鞘,立时有侍女捧着水盆上前。
林槿安看她净手净脸,想到前两日还在船上帮她换药来着,就走过去问:“阿九,肩膀好了?”
容九点头:“没事了。”她看了眼手中的刀,斟酌着开口解释:“侯爷给我寻了两个师傅,教了些功夫,先前受了伤,船上也没地方练不开。今天有空,就想着练一下。”
林槿安靠在游廊的栏杆上看着她笑:“这地方够用吗?不够我们再去找一个大的。”
容九点头,若非必要,她还是不习惯多说话。
侍女们拿来灯笼,林槿安这才注意到容九穿了一身黑色劲装。
自从容九回到侯府,沈老夫人就很喜欢她,给她做了好几套衣衫,这套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头发比在边城的时候养长了不少,高高束起,人也长高了不少,此刻在光亮下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我家阿九就是好看。
林槿安得意洋洋地想着。
“小东家。”李荷姑从院外匆匆而来:“少东家回来了,说今天晚膳在画舫上用,可好?”
林槿安眨眼,正想答应,但转念想到容九不喜近水,就改了口:“湖上的风有些冷,能不能在这院子里吃?”
李荷姑愣了一下,点头称是,便离去了。
容九看了眼林槿安,欲言又止,片刻后垂眸,似是下了决心:“你知道,我从小在草原上长大。”
“嗯,你以前有同我说过。”
“那时候,我娘带着我,过得很辛苦。”容九面无表情,语调里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小时候,只要离开帐子去外面,就有孩子来欺负我——”她停顿了一下,语速缓慢:“小的时候不懂,以为是自己不讨人喜欢……后来,他们不敢让我身上挂有明显的伤口,便想办法把我按在水槽里,碰到天冷的时候,身上的水就都变成了冰棱子……”
“好了,不想了。”林槿安扑过去,一把抱住容九:“都过去了。”
她知道容九是在同她解释,为何不喜近水,其实不解释也没关系,她都明白。
容九深吸一口气,原本略显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是的,都过去了。
小时候,每当受了欺凌,娘亲总会抱着满身伤痕的她,悄悄说大雁的一切,从喧闹的京城、到苦寒的边城,还有富庶的扬州——
如今,她终于回到了这里,她会好好看一眼,娘亲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故乡。
沈左宜对于在哪儿用饭这种小事,向来都随着林槿安。
如果不是听说她下午想要游湖又睡过了头,也不会想到要让人去把画舫撑出来。
不过既然她又改了主意,那便哪里都行。
李荷姑听了吩咐,便带着侍女们过来摆放餐具,甚至还带了一小壶酒。
沈左宜很少回来园子里用饭,园子里的厨子们得到消息后,便用尽了全身本事,倒腾出十数道菜色出来,只为了在少东家面前挣一把面子,努力让少东家多多回园子里吃饭,省得他们天天只能在厨房里无所事事。
这些菜色对沈左宜来说,也算熟悉,可在林槿安看来,就有些眼花缭乱了。
她从小在赣州城长大,对江南这边的菜肴很少接触,只见一桌子全部是各式湖鲜河鲜,并着扬州当地的时令鲜蔬。
“这些菜还行?”
“看着就很好吃。”
“行,那就坐下吃吧。”
沈左宜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容九见了便也想着退出去,却被叫住了,就见沈左宜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不坐?”
容九看了眼对着一条鱼已经开始垂涎三尺的林槿安,认命地坐在了两人对面。
“在京城能吃到这些菜吗?”沈左宜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外甥女问。
“不能。”
“那是京城的菜好吃?还是小姨这儿的菜好吃呀?”
林槿安眨眨眼:“当然是小姨这儿。”
“那你喜欢京城还是扬州城?”
“……都喜欢?”
林槿安决定埋头吃鱼,这些问题实在让人很难回答,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坑里——冷不防,旁边捏着酒杯的沈左宜又飘来一句话:“那你喜欢阿晏?”
“嗯……嗯?”林槿安瞪大眼,不知道怎么就跳到了这个话题上。
沈左宜摸着酒杯,慢慢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