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尸体腐败的味道都觉得崩溃,幸亏老板没闻到。
“我当时觉得他们做得太绝了。”星河望着窗外,仿佛陷入回忆,“后来我导师又和后座死者家属谈过一次,因为他们还是不愿意罢休。我当时就在旁边,大概是我脸上的不赞同太明显,其中一个人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问我,是不是觉得他们咄咄逼人。”
“我那个时候的确这么认为。我觉得司机已经死亡,在某种意义上讲,甚至达成了一命偿一命,而且也赔了钱。还能怎么办呢?从效率的角度、从公正的角度,这个事情已经达到了极致的公平。”
“他说,如果你的亲人遭遇了飞来横祸死亡,对方赔了钱又赔了命,你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吗?你是不是觉得,该住手了,差不多得了?”
“他说完,嗤了一声就走了,根本不在乎我的回答是什么。”
“我坐在那里,看着我的老师跟他们讲具体赔偿,可那一家人根本不在乎能得到多少钱。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连我的回答都不想听。”
“因为如果没有司机的粗心驾驶,他的亲人根本就不会死。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杀妻骗保,也有人一分钱都不想要,只想要亲人活着。”
“法律规定了怎么惩罚、怎么赔偿,有的时候它意义重大,但对有些人来说、对受害人来说,有时候它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们不缺钱,不想要赔偿,只想回到伤害没发生的时候。”
“法律能保障人权,能维护受害人,却保护不了被害人。”
“我赚不了大钱的,孔雀。”星河收回视线,端起杯子,“我接的每一个案子,都要服从道德。我不为犯罪的人辩护,我追求的是绝对正义。这意味着我接不了‘该死的有钱人又犯罪了’的案子。手上干干净净、道德无瑕疵的受害人,大多数时候不是有钱人。这也意味着我在法官审判之前,就已经为当事人的善恶定了性,没有一个成熟的律师会这么做。”
“我还这么年轻,就给自己限制了客户类型和案件类型,我靠什么在律师这个行业里走的长远?更别提赚大钱了。除非我只接合同纠纷类的经济案件。”
“那我还深造什么?”
孔雀呆呆道,“可是你很适合做律师。”
她很适合做律师,她冷静理智得几乎不像个人。法律思维几乎贯穿了她的全部,在她身上都难以找到感性的痕迹。
有什么比一个绝对理性的局外人更适合做律师?
星河轻轻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不是自嘲。
“适合不是选择——做律师会消耗我。要么我一直坚持我的原则,我会在这个行业里变得越来越痛苦。要么我放弃,努力成为一个完美的律师,那么我就不再是我。”
“你活得太累了。”孔雀叹气,“你如果也是个富二代就好了,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好事还不用担心贫穷了。”
星河,“……”
自从两人变成朋友,这妮子说话越来越直接了,这种瞎说大实话的本事,简直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