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社会早就乱套了。
法律已经尽力做到公正了,但伤害和补偿从来不是能真正划上等号的两端。
往轻了说,就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被旁人撞倒了,难道他想要的是一句对不起?难道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摔疼的膝盖?如果摔得重了,他在长跑测试中发挥失常,没及格,因此要交几百块的补考费,算谁的?
他想要的是没被人撞倒。他不需要一句对不起,只要没有这份伤害,他不会摔痛,也可以正常参加长跑测试。
往重了说,那些连环杀人犯,哪怕杀了十几个人,等待他的也是一死而已。
他只有一条命,再也没有更多的东西能偿还罪孽。
很多时候,歉意弥补不了伤害。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受害人的家属说,“我不要钱,我只要犯罪者坐牢!”
可犯罪者坐几年或者二十年牢就出来了,受害人却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有的犯罪者会忏悔,而更多犯罪者会说,“我都已经坐牢了,你们还不满意?”
他们觉得一点点小小的惩处,就抵得上受害者的性命。
然而法律已经尽力了。连普通的生活中都难以做到绝对的公正,何况还要兼顾效率和秩序的法律。
所以星河选择成为律师,却对法律没有敬畏之心。
她有着缜密的逻辑思维,天生是吃这一碗饭的人。法学院可谓是她毕生的追求,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她就已经确立了法律是人生方向。
她打从心里热爱法律,认为它神圣不可侵犯。可这份热爱是从哪一天开始变质了?
星河答不出。但她知道,从受害者的脸上看到越多悲苦,她的心就越紧缩。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理解了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选择。
法律惩罚不尽世上的人渣。
她曾经以为,每个人都可能是受害者,却长大了才发现,更多的人是潜在的犯罪者。她曾经以为每个人都是有道德的,只是高低之分而已,长大后才发现,很多人不仅没有道德,连底线都没有。
她已经不是天真的小朋友,不会要求法律十全十美。人性有肮脏之处,人有好坏之分,这不是法律的错。
但同样,法律也无法再成为她的信仰。
她做人的准则是道德,从来不是法律。就像一位刑法老师说的,如果一个人遵纪守法,他完全有可能是个人渣。
法律已经足够有力量,但还不够。就如同在维护社会秩序这个方面,法律已经做的足够好,但它也只能做到这样。
它无法还给受害者真正的公道,如同它不能以牙还牙的惩罚犯罪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导师带着我跟了一个案子。”星河放下杯子说道,“有一对朋友,开车出门。司机开车的时候没注意,跟一辆大货车撞了。后座的人没系安全带,整个人飞到挡风玻璃上,当场死亡。司机重伤,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也死了。”
“保险公司赔了钱,司机的家属也给后座死者的家属赔了钱。拿到了足够多的赔偿,后座死者的家属仍然不愿意原谅。”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孔雀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将话题跳到这里,愣愣地摇头。
“司机家属按照习俗,将死者放在家中停灵三天。三天结束之后,却没法将棺材搬出去。”
孔雀讶然,“为什么?”
“后座死者的家属——全家,堵在司机家门口,堵住了门和所有的窗户。人可以跳窗,但棺材出不来。”
“没人管吗?”
“谁管?两家都死了人,这种事,谁敢插手?”
“他们可以报警啊。”
“二三十个人堵在那里,怎么报警?警察来了怎么说?同志,消消气,虽然你家死了人,但他们家也死人了,你们扯平,谁也没吃亏,就让开,算了吧?”
孔雀噎住,停了一下才说,“可是堵住门总归是不对的,警察可以强行把他们拉开。”
“拉不开。”星河淡淡道,“他们当然报警了,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后座死者纯粹就是受害者。如果司机开车的时候能更专心,这起事故是可以避免的。所以警察能怎么做?用警棍把死者家属打到放弃抵抗?还是强行把他们拖走?二三十个人,来一整个警察局吗?”
孔雀震惊,“难道就没法解决?”
“有,但那种情况下,没人愿意伤害死者的家属。”
“后来呢?”
“原本三天的停灵,被迫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第七天,尸体的臭味弥漫到整个院子都是,他们才离开。”
孔雀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她试探性地问,“你当时在场吗?”
“我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老师不让我过去,怕我闻到味道有阴影。”
孔雀松了口气,她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