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晚里,曲陵侯府私下寂静无声,院子里除了仆妇走动的声音,安静得惊人。
程始今日去了城外大营,不在家中,故而主屋中只有萧元漪在。
程嫣提着灯笼,慢慢地朝主屋而去。
这次,她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和阿母聊一聊。
经过了书案一事,阿母和嫋嫋之间的问题远比程嫣想得要更严重。
“阿母,”程嫣敲响了房门,贴着门说道:“我是燕燕。”
“进来。”
萧元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程嫣将灯笼交给授衣,推门进去。
屋里的萧元漪正坐在案几便接着一盏油灯查阅着近几日的账本。
“阿母。”程嫣落座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问。
“还知道来啊。”
程嫣便知道自家阿母的心中还是有怨气的。
程嫣便往萧元漪处再挪了挪,“这不......是听三叔母说您今早后就身体不舒服,来看看。女儿叫流火去煮了碗莲子羹,等会儿便过来。您也喝些,别坏了身子。”
萧元漪将账本全都搁置在桌案上,声音高了好几个度:“你们若能省心,我都能多活十年。”
“您说什么话呀,阿母您定然是能够长命百岁的。”程嫣乖巧地移到了萧元漪身后替她捏肩。
“你的嘴巴现在就是太甜了,反而信不得。”萧元漪按住了程嫣的手说:“你今日的嘴巴和处置可才算是厉害。”
程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坐到一旁,问:“阿母是觉得女儿今日做的不对?”
“那是你堂姊的奴仆。你把人打了,还送回葛家说明缘由。姎姎他们不知道,这二人回去之后怎么可能会落得找好。”
程嫣正色道:“就是因为是堂姊的奴仆才要如此。”
萧元漪立即侧过头来,直直盯着程嫣。
“在燕燕看来,傅母和菖蒲不仅不能私下发落,还要明里重重惩处。阿母想让堂姊学习管家,是好事。若是换做今天有奴婢冒着您的名头去行不义之事,您要如何啊?”
“那我自然是......”
萧元漪看着程嫣就是如此的表情,就知道她究竟是要说什么。
“可是,姎姎的面子——”
“堂姊的面子靠的是程家人的身份和阿父阿母的重视,与奴仆何干。今日,若不直接严惩那二人,天下熙熙攘攘为利尔,既然跟着堂姊犯错也不必惩处,自然是多得有人要去。可是这样的‘脸面’是能要的吗?”
程嫣见萧元漪脸上已经有松动之态,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她便继续讲道:“再者,阿母也应当对嫋嫋宽容些。”
“你提那个孽障做什么。”萧元漪的心中还存着气。
“自然是要提。”程嫣坐直了身子,“请容许燕燕说句实话,阿母您待嫋嫋却是不公。”
“怎么,你也有怨言。”
“是。”
萧元漪也没有料到程嫣就这般大大方方地承认。
“阿母是长辈,按道理女儿是不能出怨怼之语的。但是,燕燕有怨言。女儿怨的是明明是母女割舍不断的血脉之情,阿母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女儿怨的是阿母说着公平之道,最终却做了偏心之举;女儿还怨阿母您关切在心,却玉口难开,只留下疾言厉色,叫人心寒。”
程嫣直直地面对着萧元漪,振振有词,未见有半分的退缩。
正当时,屋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女公子,莲子羹来了。”屋外流火已经带着刚刚煮好的莲子羹。
“进来吧。”
流火的到来可算是缓和此时程嫣和萧元漪之间一时紧张的气氛。
程嫣挪开书案上的账本,将热腾腾的莲子羹放在萧元漪面前,笑盈盈的。
“您快趁热喝,然后再听燕燕讲一个故事。”
萧元漪无奈,她还是极其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格的,这碗莲子羹她是非喝不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的王后生了两个儿子。她生大儿子时难产,生小儿子时顺产,便觉得大儿子是一切灾祸的来源,偏爱小儿子,要求国君改立小儿子为太子。国君没有答应,她便越发地薄待大儿子,如此多年。等到大儿子当了国君,她又要求把京城作为小儿子的封地。大儿子忍耐多年,早有怨气,便将小儿子给杀了,提着他的头到母亲身前说:‘阿弟已死,孤与母亲黄泉死生不复相见。’”
萧元漪听完也不喝莲子羹了,将碗重重地砸在书案上,“你用不着拿郑庄公和共叔段的故事来讽刺我!”
“女儿不敢。”程嫣抬头注意着萧元漪的脸色虽然仍旧不好,但是也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她便继续说:“阿母是真的觉得我、阿兄们和嫋嫋是不会心生怨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