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都没吭一句,此刻却仿佛被雷击穿,濒临死亡。
香燃得极慢,火星时燃时灭,烟袅袅。三日后他被放出来时已经面如土色,眼窝深陷,腮部凹陷,像个活死人。本来只三日功夫,即使不吃不喝,常年习武的江言越也绝不会落入如此境地,但他已极度神伤,继而伤了元气。长老们见他如此,连连叹息,让人把他抬回去休息。
某处江上。
高臣樱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无声望向远方。一位男子手挂披风走来为她披上,与她并行站立。站在高点上,江面与两岸更加渺小。
“从巴郡上船后,总见你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男子笑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打发时间而已。”臣樱一身素装,面无表情答道。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说看。”男子开玩笑道,侧头看着她。那张艳丽的面孔偏偏有双沉静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更令她的气质神秘卓绝。
男子一直恍惚于当日她在危急之中出手救了自己,使得两人相识。后来发现两人终点相同,便一路同行。他发现高臣樱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女子,性格冰冷,日常交谈都很少,更别提和旁人说起私事。若不是亲身经历了她的行侠仗义,恐怕他也会以为这是个冷漠无情的女子。
高臣樱罕见地开口道:“罗霄,你知道什么是近乡情怯吗?”
罗霄摇头,“我只是奉长老之命,去益州办事。”
“的确,你虽然暂时离开天泽阁,却从未远离过。”高臣樱淡淡道,“我曾也以为离开扬州只是暂时,不料一晃十年就过了。”
“你曾来过扬州?”
“呆了一段日子。”她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却未再说太多。
罗霄没敢问她为何离开,只好回到她的问题:“回到故地是感到害怕吗?还是想念这里,却怕想起什么伤心事?”
“不……”臣樱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害怕。那种怯,是抵触的感觉。”一边心如擂鼓,一边拉扯得不愿前行。
扬州对于高臣樱是个如同童贞的地方,承担着她最纯洁和撕扯的回忆。她总是不愿意回忆这里,甚超过荆州。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迫切希望老天将这块记忆像猛兽撕扯猎物的肉一般整块拔走。然而,每当她尽力遗忘,这些记忆如同脓痘反复生长,刺破脓液,还留残血;尽了残血,又出脓液,最后在肌肤上留下一个更深的疤痕。
“那你回来岂不是自添烦恼。”
“我要回来,回来是翻旧帐本。”十年前一层又一层的利用、背叛和出卖,二十几年前父母的旧帐,都应该清一清了。
罗霄脊背发凉,他并不怀疑这句话的深意。在益州那场百人追杀中,高臣樱一剑一掌,便将整座城楼挂满飞尸,城门的血至今未干。益州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地方官吏不敢管也不敢报,定为江湖仇杀便草草收场。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除了恐惧,他更多的是敬佩。江湖多年未曾出现女中豪杰,高臣樱或许会是近十年来第一位第一等。
他抱拳正色道,“苏侠女,在下欠你一命,若有需要在下赴命的,但说无妨!”罗霄只知她是苏潼,不知是十年前被天泽阁追杀的高臣樱。
高臣樱嫣然笑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送命。”
罗霄尴尬一笑。
“不过……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请说。”
“太久没回去了,连回家的路都忘了,你帮我指个路吧。”臣樱淡淡道,眼里逐渐露出恨意。
江言越这几个月皆在休养,不时以药辅之。他谢绝了长老让钟嗣伯前来的计划,每日读书、视察宗内弟子训练成果、收回那些关于张束无不痛不痒事件的信——过去几年间他每张都会仔细阅览。
有时他去视察弟子修炼情况时,也会听到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哪家哪派又出了个少年天才,谁又打起来了,甚至能听到一些爱恨情仇的精彩故事,他皆一笑了之。十年太久远,虽然太阳亘古,但江湖移改,人心会变。
一日他正在房中读书,听到外面两个弟子正在闲谈江湖事,他不想理会,却也听了个大概。
一人说:“据说那人已经挑战了琉璃山、飞鹰派、均宝楼这些大门派的宗主,你猜怎么回事?”
“如何?”
“实在骇人!那人全都打赢了,而且出手狠辣凌厉,几乎是下了死手,要不是几位宗主门主都留了一手自救的,怕是就要当场一命呜呼。有不服者,都被那人砍死了!”
另一人惊道,“这人是想杀遍武林吗?不会……不会也要杀到咱们这里来吧!”
“也不知道啥仇啥怨。你还别说,我听到那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或天泽阁,你说宗主如今身体,若是接到战帖,他能应战吗?”那人叹息,“我倒是不怕那个魔头找上门,我就是担心宗主,他这么年轻,又是天纵奇才,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