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越手里握着破碎铜片,静静坐着。回想那日在闻绿阁中的种种,至今一别已有数十日了。
当日高臣樱醉得不省人事,还在说胡话,根本不能自行走回去。好在店小二和他说,她家“垂堂”的马车停在后头,这才让人把她送回去。
江言越听到门口声响,微微侧头。门口的身影向他作揖,道:“少主。”
“说吧。”
“垂堂当家的名叫张束无。据说此人不修武功,十年前在扬州一手建立垂堂,称是为天下寒门学子有一方天地。他门下诸多门客,交友甚广,来往的皆是有名鸿儒。但多年来苟延残喘,在江湖不具备话语声量,也几乎没有收入来源。两年前,垂堂开始接手一些镖局的活,因着张的人品做担保,又有广泛的人缘,运镖还算顺利,很少被人找麻烦,这才把垂堂保下了。”
江眼神微动,“运镖……”
“上个月,高姑娘——就是和您见面的这位姑娘,她姓高,叫高臣樱,是张束无的妹妹——她随张束无一起回的垂堂。那时张已是重伤,现在正在府内养伤,并不见客,已有月余了。”
他心底盘算着,“你继续说。”
那人继续道,“高臣樱在垂堂大约已住几个月,但虽然是妹妹,似乎她从未来过这里,垂堂上下重新为她单独准备了院落。”
“你想说,高臣樱的亲缘关系可疑?”
“属下不敢。”
江不言语。
“属下派人去查,只知她在随张束无从扬州的渡口下船之前,一直在江上,直至在徐州救了张。至于她所乘何船、从哪里上船、从哪里冒出来的,恕属下无能,再查不出来,请少主赐罪。”
“无妨。听起来,她的讯息都是从张束无身上了解的。”
“少主聪慧。”
“这个张束无在徐州做什么?”
“应是运镖。”
“应是?”江对这个词颇为不满。
“张束无近年只会因镖事出行,属下只是斗胆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消息回落才可得知。”
江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苛刻起来:“你的嘴里不该出现这个词,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有消息再告知我。自己去领八十鞭笞,祷念经书吧。”
那人跪倒在地,“属下认罚,自会去领罪。还请少主消气。”
“下去吧。”他的话音刚落,黑影从门外退出,无声消失。
阿尘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道,“这高臣樱的身份竟是一团迷雾。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她的情况断在那艘船,此事不着急。我更感兴趣的是垂堂的那位。”他道。
“张束无?此人不谙武功,有何蹊跷?”
“有些人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翻天搅地。这人既无世家名号,堂内也没有传出有独门秘籍,却能在扬州这片门派丛生的土地上自立多年,实乃不容易。”
阿尘立在一旁不言。
“三年前先皇驾崩,百年根基的皇朝只留下一滩烂泥。幼帝登基,皇权衰落,地方势力和诸侯王开始蠢蠢欲动。近几年江湖又忽然出现了所谓绝世秘籍的传言,几可当真,引得各路英雄高手纷纷出手,甚有闭关修炼者为此破关而出。加之为争得武林话语权,门派斗争摩擦不断。本就是乱世一锅斗了,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而垂堂一改颓废姿态,干起了镖局行当。是不是太勇敢了些?”
“您是说……”阿尘迟疑道。
“我原以为是遇到了个无赖,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些故事。垂堂,张束无,高臣樱,扬州……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他看着手里的铜片,眉头皱起。
高臣樱站在踏水楼的窗边,挥舞手里的扇子跳舞。
新开业的踏水楼为了吸引客源,好不容易请来了竹屋先生奏琴。听说这竹屋先生俊美无双,还抚得一手好琴,就是性子心洁高傲,还曾拒绝了皇室请他抚琴的美差,一直隐居山间,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雅致。高臣樱一听得了这个事便赶来了,就为这俏公子弹琴。结果一不小心便喝高了,当场扯了唯帽面纱,水袖翩翩,手腕转花。
江言越独自站在窗前,盯着对面花窗内摇曳的人影,这人正是高臣樱。
说来好笑,也不知怎的,踏水楼正正好开在云醉楼对面,若是不关上窗子,踏水楼里如何,站在云醉楼便能一览无余。
显然高臣樱不是那个会记得关窗的人。
江言越看到对面越来越放肆的身形和那人手中的酒壶,提着剑踏着轻功就过去了。他不动神色地抱着剑斜靠在墙边,看着面前的高臣樱胡乱跳舞,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臣樱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管得了身边谁来谁往谁在笑。她对着壶嘴豪饮一口,又赞一声好琴,仰倒在地。此时她的姿态可不能称为“雅”,别说富家千金了,从赌坊里出来混酒吃的二溜子也过之不及。
江言越没想到她是这样彻彻底底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