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锁链,牢牢在他心房上收紧,紧到他难以呼吸。
如此珍视、倾心的恋人,自己竟一夜间伤她如此之深。
莫说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而今她的处境,连寻常女子也不如。
陆景辞两片薄唇微微开启,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这三个字。如今于她,还有什么意义呢?家国仇恨,又岂是这三个字可以抹灭的……
感受到陆景辞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收紧,如同旧日里他们度过生死关头时一样。
白清苡伏在他胸前,低声哭泣。
这一刻,她的泪,为自己向陆景辞付出的爱情,画上最后的篇章。
陆景辞唇间柔软印在她的发间,那染在发间的梨花香气沁入鼻腔,他贪婪地吸入。
这样的发香,太令他想念了。
环在她身后的双手,欲要沿着背脊向上攀爬。
感到怀中人,微微颤抖,强大的精神力压下了内心的悸动。
余生还长,他会实现自己对她的誓言。
苡苡,我不奢求,你我如旧。只要你肯安分留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披着最华丽的嫁衣,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新娘。
而他怀中的女人,此刻的想法却是与他背道而驰。
白清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在无声的包围下,双双入眠。
“苡苡,过来。”白色光晕下,陆景辞一袭刺有团龙绕云图案的喜服。
他的笑容如同春天最和煦的阳光,低沉却富有深情地朝着她轻唤。
白清苡不做他想,奔向心中朝思暮想的爱人。
脚下一拌,整个人摔倒在地,定睛观看脚边之物,失声尖叫。
是父君和太子哥哥的头颅。
两张脸上的笑阴森诡异,唇角似乎还在抽动。失去瞳仁的眼眶中被眼白填满,死死地盯着她,继而从眼角淌出两股鲜红。
白清苡举起颤抖的双手想要捂住眼睛,却发现手掌沾满了鲜血,甚至还顺着掌心经过手腕向手臂滑去。
这时,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素服。
忽然,下颌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住,迫/使她抬起头。
迎上的正是一身喜服的陆景辞。
他缓缓扬起好看的唇角,写满了嘲讽之色。“苡苡,这大婚贺礼可还合你心意?”
不待白清苡吐出一个字,他收回了笑意。
卡在她下颌的食指和拇指越发用力,冰冷的声音彷如是地狱恶鬼发出,“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掏心掏肺对你好,将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而你日日在我身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向我坦白你的身份,可是你没有!”
“你的父君,你的太子哥哥,这个国家所受到的一切灾难,都是拜你所赐。这就是你骗我的代价,让我再送你一程。去死吧!”
那只手掌狠狠扼住她的喉咙,锁紧再锁紧,让她无法喘息。
“不要!”白清苡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急促呼吸着,豆大的汗珠从额间顺着光洁的脸庞滚了下来。
“苡苡,可是做了恶梦?”陆景辞柔和的询问声传来。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陆景辞那张俊朗的容颜那刻,双瞳逐渐睁大,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陆景辞此刻担忧的表情和睡梦中那张邪恶的面容,不停交叠变换。
甚至在她视线中,他此时朝自己伸来的那双手上,全是血迹。
白清苡躲开他手掌的触碰,脸色苍白,双唇不停颤抖着,艰难地发不出任何声响。
陆景辞看出她的不对劲,立刻长臂一揽,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没事的,一切有我。苡苡,别怕。我会保护你。”
一切有我,一切有我……
陆景辞道出的这四个字,反复在她脑海中循环着,蛊惑着。
对,都是因为他,自己失去了父君、兄长、甚至是整个国家。
杀了他,杀了他。此刻白清苡脑海中,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
她动作迅速,从发间取出发簪,毫不留情地刺入陆景辞背后。
陆景辞被突如其来地一击刺得吃痛。
他来不及问她什么,只是刚刚松开环着她的双臂,两人之间刚有三寸距离,又再次迎下她第二次攻击。
纵是陆景辞急忙躲避,这根尖锐的银簪还是刺在他的肩头,又被拔出。
他抬手用力按住伤处,防止血大量流出。
这一刻,陆景辞时隔十三年,再次感受到慌乱无措。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自己五岁那年母妃薨逝的时候。
现在他终于认清,眼前这个女人有多么恨自己,而自己的爱,在她的恨中不及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