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司徒申勉强点头。
他却不能说出口,关于甲胄骑士的所谓“诅咒”根本没有被破除,斯兰诸多学者努力良久,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只有使用斯兰出产的紫石英,要比在赤狄时的骑士死亡率下降许多。
现在回了安京,面对魏暄挣了命才扩大的紫石英货源,他们却根本不敢用。
目下甲胄开动时候,添加的都是他们高价从斯兰运回来的石英。
可能支撑多久……也许用不上两个月,国产石英就必须投入试验之中,届时比起赤狄战场上的情况,能更好还是更绝望……还未可知。
“等部队组起来,找机会带公主去看,”司徒申说。
“……好,”韶歌眸中有光,“到时候……一定找机会。”
司徒申微点头。
有关甲胄的厄运……他自己、尉迟、赵闻,还有东宫殿中走出去,以世家子弟为基,到如今发展逾千人的机械军甲胄预备队,他们中的每一人,每时每刻都需怀着身死的决心训练。可这些,都不能叫眼前的人知晓。
徒增忧虑,百害而无一利。
“如今甲胄这样多,公良先生想要进行研发的机会也多了不少吧?”韶歌身体微倾向前,“他早就想要组建甲胄队伍,如今夙愿将成,他想必满怀斗志。”
公良先生……更多在为石英和价钱发愁吧。
枢密阁发展这些年,已经在朝中成为了利益交割的一大势力团体,人情往来、账单流水,都需要公良墉劳心劳力,更何况他还中途离去到斯兰访问了两年余,现在恐怕忙得焦头烂额。
司徒申却只是点头。
她说:“我每去探望哥哥,常见昔年同窗,如今都已经小有作为,再不济也在军中和六部谋得职位,只待下一步好好经营发展……还有你,如今不也坐着少年时候心念的事。”
司徒申心中微涩。
统领机械军,成为魏暄的左膀右臂。
不正是他少时梦寐所求之事吗?彼时觉得可以为之付出一切,但眼下自己只剩下这一切,却是天翻地覆另一般心境了。
他胸口微微起伏。
究竟人生跌宕,如举手握沙,风霜雨雪,经年摧踏,留存多少,哪怕是千分一二,或许都心怀庆幸,擅自珍藏。
“我也想做些事情,不若古往今来的骄奢公主,以寻欢为乐,也不该终日困在家宅之中,对一人暗自嗟叹,悲春伤秋。”
只听她说着。
“只叹我是哥哥教出来的学生,却没有他那心怀苍生的胸襟魄力,只想要偏安一隅,”她道,“这几年我与英娘在一处的时间长,你别看她年纪轻,却能将手中生意料理的井井有条!听她走过许多地方,和无数人交往,见闻颇多,我总是心怀向往的。等我到了京畿,没了诸多管束教条,也想要走走看看。”
“米面粮油客栈饭堂,这些东西我弄不来,哥哥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实在没错。可我却也有长处,哥哥多年礼仪教化,虽未叫我顶天立地,却着有见识和本事在身,”她说着笑起来,仿若眼中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潇洒自在的生活。
“我已经想好了,日夜不息翻来覆去地想好了,我就开一家茶楼,”她道,“有银子固然好,如若赔钱……届时总该是不怕的,我就呆在店中,也不必管长乐宫如何,也不必管家宅如何,就看着人来人往,若有人笑着来,又笑着离开——我想不出我届时有多欢喜。”
那时候只肖看着来去的人。
若进京者众,游客商户熙熙攘攘,就是四海升平。
若有饥荒逃难者,既无风花雪月之交谈,也无高山流水之交。
那便是证据动荡,不是內患隐忧让哥哥头疼,就是边境遇险,军民罹难。
那她就学司徒瑜夫妇,将家财向外捐送。
或许再多奢望一些,她也能有一人相伴,何处有深重苦难,便向何处去……
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的,不是像这样永远被护在羽翼下,或是困在笼里。
司徒申丝毫不能被她言语中描绘的自然自在之境感染万分,反而只觉得鹅心窝逐渐变得空荡起来。
可理智又告诉他,这是十足的好事,倘若韶歌能离开安京城,她才真算是看了人间,她才有新的际遇,那何尝不是新的生活……
可、司徒申只觉得描摹美景的话原样进耳中来,又原样地匆匆流走。
诸般文字最后剩下的只是两个字“京畿”。
如何能去京畿?因何而去京畿?这些自由畅想的基石,又何尝不是另一层枷锁?
“公主,”司徒申还是没忍住,“那万宏——”
“将军,已经到了”
马车骤停。
司徒申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他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他在想什么?这可是皇家婚姻,连太子都无可奈何的、皇权的恶意惩罚,他又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