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蘅和郑辰琮快马回到汉中时,天已完全黑透,府中四处掌了灯烛。
他们从太子府西侧门入内,自有下人将坐骑牵去马厮安顿。这里离程柏蘅父女居住的芳兰居不远,到郑辰理住的主院望春殿也很近。郑辰琮得意道:“程柏蘅,今天你既得了青玉,又得了个师父,以后不用担心困在后宅里受磋磨了,这阿舅可不是白叫的吧?”
程柏蘅心情大好,想逗逗他:“这是自然。不过,玉葵道长是阿舅的姑姑,若我拜她为师,那就是道长的徒弟。玉葵道长叫阿舅向我爹学艺,那就是我爹的徒儿,我是我爹的女儿,怎么算我与阿舅也是平辈才是。”
郑辰琮没想在这事上搬起石头砸着自己脚了,支吾道:“这……各事各论吧,反正你是答应了叫阿舅的!”
程柏蘅笑:“我自是会叫阿舅的,我就当阿舅只是个名字吧,就像我们村里的阿水、阿花一样。”
郑辰琮有点急:“那哪行?长辈就是长辈,答应了的事是不能赖的,表面上做到了,心里也不能赖!”
程柏蘅颔首道:“听你的。也请阿舅禀明太子殿下,同意我去道观修身养性。”
郑辰琮道:“没问题。咱们先一起吃晚饭吧,吃了饭你随我去一起找太子哥哥说去。”
一想到太子那端严的脸,程柏蘅便有些退缩,她抬头望了望天际升起的月亮,道:“阿舅,天色晚了,这一天也没见到阿爹,阿爹该念叨我了。而且就我拜师这件事,也得仔细向阿爹说明,得先请他允准才是。”
遂两人一个去往望春院,一个去往芳兰居。
回到小院,丫鬟白梅回说程点检今晚前去邓点检府上宴饮,请小姐自行用饭。在这大暑天里奔波了一整天,身上汗津津的粘腻得紧,程柏蘅就先去浴房沐浴。几个丫鬟抬来热水,程柏蘅坐在浴桶里泡得浑身通泰,心想还是当小姐更好,以前自己只能在柴房里烧水擦洗,现在想来就如隔靴搔痒真不过瘾。足足泡了小半时辰,程柏蘅方穿着白梅备好的素绸里衣从浴房出来,只觉一身轻松凉爽。
这时粉桃上前回话:“刚才小姐在沐浴,五殿下院里的秋收过来说,五殿下请小姐一会儿去邀月阁晚膳。”
程柏蘅在头顶松松挽了一髻,选了根木簪别上。翠竹、紫藤拿来衣裳供程柏蘅挑选,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衣衫,程柏蘅心中十分不喜,就问:“昨晚,我来这儿时穿的衫裤呢?”
翠竹错愕答道:“那衣服破了几道大口子,也还未清洗,不知小姐要找它做什么?”
程柏蘅想,前些天穿着那衣服一路颠簸,也没洗几回澡,定是酸臭难闻,只好道:“罢了,不要了。”勉强在衣服中选了件淡绿长衫、杏黄下裙。翠竹提灯笼引着她出门穿过小花园经抄手游廊,来到湖边假山围绕的一处水榭,水榭飞檐边挂着几只红灯笼,映得湖面粼粼闪闪,郑辰琮着一袭月白圆领袍衫长衫,正凭栏望向程柏蘅这边。
“走得也忒慢了!”郑辰琮远远就开始抱怨:“再慢就饿死阿舅了。”
“阿舅一直在等我?”程柏蘅问。
“快坐下,我在这里喝了两盏茶,更饿了。”
程柏蘅便不客气坐下用饭,桌上鸡鱼鲜蔬摆了不少,味道也是鲜香可口。
“太子哥哥今日刚好有空,就把事儿向他禀明了。太子哥哥说,去道观修行也好,既能修身养性,又能强健体魄。我得了准信本想接着就过去告诉你,听说程大哥未回你又在沐浴,就没进你院里。想想自己一个人吃饭好生无趣,还是等着你来咱们在这里一道吃吧。咱们两个院子隔这么远真是麻烦,倒不如住在山里你家更方便,你就住在隔间,有什么事说一声都能听得见,三步两步就能过去。”在山里那贫寒的小院住得久了,如今回到富贵之地,郑辰琮反道不适应,不禁怀念那几个月的山村时光。
程柏蘅道:“是啊,那些衣服首饰真是麻烦。阿舅可有银钱,我想借一点明天去铺子里买身男子衣衫,以后出门也方便。”
“不用出门买了,我去年夏天裁了好几身家常衣裳,还未上过身,今年肯定短了。明儿让小厮拿过来,给你改改先穿着,怎么也比铺子里缝的衣料针脚更好些。”郑辰琮忽然叹了一声气,良久才闷闷道:“阿蘅,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程柏蘅笑问:“我也是觉得若是男孩,出入行事都便宜。”
郑辰琮怅然道:“我刚才去你们住的芳兰居,那婆子说你沐浴,竟是没请我进门。我也知道男女大防,可咱们甥舅两个被这个隔着,心下总是不快乐。还有,你若是男孩,身子自不会被练外功所伤,也不用做什么女功,更不用躲到道观静修功法。今天太子哥哥让我休整两日早些帮他理事,他军务政务都忙得紧,我也得忙起来了。这以后啊,见你可就难了。”
程柏蘅笑着安慰他道:“阿舅别担心,倘父亲同意我去午子山,我也会抽空回来看你的。你若有空去午子山看望玉葵道长,也能顺便瞧瞧我不是?”
郑辰琮突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