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好。可惜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令林知呦闻不到窗外的花香。
四周黑黢黢,林知呦靠在软枕上,她听到有很多人在病房里走动。不知数量、没人交谈,他们都刻意放轻脚步。
百鬼夜行的故事,不会是瞎子创造的吧?想到这,林知呦笑出声,周围的声音则立马暂停,大把眼能视物的人,都被她吓到。
林知呦忙道歉:“你们继续,别管我。”
没有人动,也没人敢回应。
漫长的寂静使林知呦疑惑,她从被子下伸出手,想在黑暗里悄悄摸索。意料之中的被徐诺逮个正着:“你想要什么?”
徐诺的声音像一张久经打磨的废弃砂纸,只听声音,他比林知呦病得更重。
铺天盖地的黑暗里,林知呦不知道徐诺一直守在她身边。她问:“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吃晚饭。”徐诺犹豫片刻,方说,“天还没有黑。”
林知呦毫不在意,又问:“陈事成在哪里?”
她的记忆停留在客车站,林知呦看到陈事成被一群壮汉按在地上。
徐诺回答得很坦荡:“他很吵,我把他赶走了。”
徐诺话语轻巧,林知呦却听出弦外之音:“你想处置陈事成?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处置?”
徐诺因为这两个字脸色灰败,声音却可称得上柔缓:“医生说你需要静养,可陈事成一直在医院门口吵闹。我只能把他送到警局。”
林知呦见过徐诺的手段,于是愤愤问:“你准备给他按上什么罪名?”
所有人都看见徐诺脸色骤变,但林知呦看不到:“他扰乱治安,不需要我定罪。”
林知呦盯着眼前浓墨般的黑,第二次问:“你要定他什么罪?”
徐诺没回答,只是紧握住林知呦的手。
“好吧,我换个说法。”林知呦手上传来疼痛,但她早就习惯疼痛,以致眉头都不皱一下,“徐先生,你怎样才肯放过我哥哥?”
“你让我放过谁?”
“请你放过我哥哥,他叫陈事成。”
哥哥?徐诺牙关紧咬。林知呦凭什么叫那个土气的混蛋为哥哥?她和陈事成,凭什么这样亲近?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只相处短短两年!
要知道,当年身世被揭开的林知呦,没有喊过楚桦一声哥哥。她说她无比憎恨她那些血肉至亲。同样,被领进徐家的林知呦,也不愿叫徐诺哥哥,她有一套堪称胡闹的说辞。
“第一,我和明克不一样,不是你的随从,凭什么叫你少爷?第二,叫你哥哥代表我们之间是亲戚关系,我不想和你做兄妹。”10岁的林知呦,说话脆生生的,“你名字这么好听,我想叫你名字。或者……叫你阿诺好不好?”
“徐诺,你究竟……”
26岁的徐诺茫然回神,他看见林知呦抿紧唇瓣,或许是因为疼,也可能是对他厌烦。
“15天以后,警局就会把陈事成扫出门。”
徐诺声音嘶哑,这是他生病的先兆。林知呦很清楚徐诺的体质,可她这次什么都没有说。
“我哥会留下案底吗?”陈事成身上背着退役军官的名号,如果有案底,他会失去应属的荣誉和待遇。
“不会。”
林知呦仍没有放松,她继续发问:“十五天以后,你还会怎样整治他?”
徐诺低声说:“如果我想整陈事成,他就不会在警局里。”
“我哥当过兵,他把荣誉看得很重。你把他送进警局,已经算将他整到谷底。”林知呦呼出长长一口气,“陈家人因为善良才会救下我的命,他们不知道我和你的恩怨。甚至连我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连累他们。”
疼痛难忍的时候,林知呦没有哭。高烧醒来发现自己目不视物时候,林知呦没有哭。提到陈事成一家,她终究红了眼眶。
“等陈事成冷静下来,明克会保他出来。”徐诺抬手擦掉林知呦腮边滚烫的泪,“知呦,你不要哭……”
——你不要哭。我会心疼。
林知呦的泪烫得徐诺手指滚烫,令他说不出后半句话。
“条件呢?”林知呦任由泪水往下掉,“你想要什么?”
徐诺的手顿住,半晌才说:“你跟我走,我们回帝都。”
“好啊。”林知呦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下来,“游轮上的逃跑是个简单的魔术,你早晚会看破。我以前想,你就算抓住我、折磨我,我也绝不认罪。因为我是清白的。可是我没算到,我会遇到陈家人。”
“他们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一群人。”林知呦说起陈家人,总会翘起嘴角,“所以我认下那些罪。我心甘情愿,给你的楚枫抵命。只求你,别难为我哥……还有爸爸妈妈。”
徐诺感觉这些话像无数把锋利的刀,扎进他的皮肤里。他绷紧身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