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不了。”
漫长沉重的黑暗里,林知呦浑身疼痛的趴在硬质的榻榻米之上。鼻尖触着稻子味的榻榻米板,闭着眼睛感受天旋地转。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训练场被男生打倒,但和林知呦的师兄们不同,徐诺是不懂得让步和限力的。
男女力量上的悬殊,让林知呦永远都只能做失败者。但她仍不断向他发起挑战,在林知呦的脑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认输这些个字眼。所以纵然鼻青脸肿,她也从不怪罪徐诺的狠手,因为她从来都是自愿的。她想赢,想用胜利捕获徐诺的心。可惜,她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林知呦在趴倒时也曾有过片刻的灰心。因为她发现,楚家女儿偶尔出现在训练场的时候,徐诺的身体就会格外紧绷。紧绷到整个人都从不苟言笑发展成狠厉冷漠。几次下来,林知呦袖口上的血迹已经再不能洗干净。每一次楚家女儿来,他就一定要把她的鼻子打出血。
楚家名叫楚枫的姐姐再看不下去这样的恃强凌弱,委婉地劝诫起徐诺来。
那时,本来能够一跃而起的林知呦,忽然故作柔弱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在等待徐诺走到她身边,就算什么都不说,只需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林知呦都是高兴的。
但林知呦却只听到徐诺对楚枫说:“她皮实的很。流点血,死不了。”
“她死不了”这句话,徐诺曾对林知呦说过许多次。有时听起来像是寓言,有时听起来却像诅咒。
在数次掉入沉重窒息的冰冷黑暗时,她明明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意识,却总能清晰的听到这句比身体疼痛更加令人窒息的话语。
因为这句话代表,徐诺将像对待男人一样,不留情面的把她摔打在每一场拳法的对练中;代表在他眼中,林知呦三个字永远都不会受到像对待楚枫那样的保护。代表着,林知呦有强大的自保能力,而楚枫没有。代表着林知呦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保护,因此只能够用尽力气争取自保。
她,林知呦,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
不知第几次从这样的噩梦里醒过来,每次清醒林知呦都会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查看梦中被徐诺打到流血的鼻子究竟有没有真的溢出血液。
确定没有止不住的鲜血之后,她终于有机会环顾四周。她看到被紧密合上的的百叶窗。有光从缝隙照进来。
“真好。”林知呦从床上爬起来,肿着一张脸盯着窗帘外的光迟钝地想:“楚城真是一个好地方,这地方永远阳光明媚。”
这是一间非常朴素的屋子。米色的壁纸,浅蓝被单、松软的床,连花瓶都是按照帝都医院模样照搬过来的。尽管是在楚城,如此考究的风格还是让林知呦在一瞬间就洞察明晰,梦中她听到的那句“帝都、皇庭、徐诺”,竟然是真实的存在。
这里,是徐家在楚城修建的私立医院病房。
林知呦左手抓着被单,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她闭着眼睛,两年前他含着责怪、怨怼、轻视的眼神仍然如此的清晰。她甚至嗅到了那夜海上湿咸的风。那是她恶梦的开端,也是她年少与骄傲的终点。
仔细想一想,不认输的林知呦已经消失了整整两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不知徐诺对她的恨是否少了一些,否则又要怎么解释他在那一瞬间的出手相救、怎么解释他把自己留在医院,细心照管起来的行为?
又或者,徐诺此刻正怒不可遏,他发现罪魁祸首不仅没有畏罪自裁,反而舒服地过起了日子。林知呦见识过徐诺的厉害手段,救活了再踹入火坑的事,对他应是得心应手的事。
想到这,林知呦尝试动了动右边手臂,果然不出意料的毫无反应。
身体上的疼痛难已,让林知呦终于涌出卑微的情绪。拼尽全力奋力挣扎过的二十二年人生,似乎终于要在此刻达到尽头。苟延残喘地又多活的这两年,平白欠下诸如陈姓哥哥等的诸多人情、浪费了英俊叔许多药材,这些看来只能下辈子再去还。
多年的拳法对练和久坐输家席位的日子,让固执的林知呦明白了一个道理:如她一般平凡的人,不可战胜的东西委实太多。而徐诺这个人,就是林知呦最强大的对手、敌人、软肋。
她在他面前总会丢盔弃甲,从前她从不觉得羞耻。但如今,他已经不满足揭掉她身上的铠甲,还想让她偿命。
就算到了这等地步,林知呦下了必死的决心后,仍然心有不甘。她的情、她的怨、她的被冤枉、被诬陷,又有谁来帮助她洗清呢?难道她的名字,注定要和那些肮脏的字眼捆绑在一起,直到被彻底遗忘吗?
他们,真的不在意有过她这样一个女儿吗?
或许,这就是他们区别对待她和楚枫的原因吧。比林知呦长整整三岁的楚枫,标致、得体、听话。是值得人们学习的楚家女儿。换句话说,如果楚枫不够优秀,她就不会得到徐诺那样柔和的眼神。
本来林知呦也是很喜欢完美的楚枫,可自从她看见徐诺望向楚枫的眼神之后,她就把楚枫当成了一个目标。那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