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年,他常有不知名的疲惫感涌上来。身体里似乎藏着很多力气,但没有办法发泄出去。
那段时间,他终于明白剥离两个字的真正含义:相信永远不会轻易改变的东西,突然在你的生命中消失得了无痕迹;发誓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如同从没出现过一般,彻底与你彻底分割。
也就是在这两年里,他学会了如何去忽略真实与梦境的界线。
扶住栏杆低头望着那片深色的汪洋,他也动过翻身跃下去亲自寻找的念头。但终究还是被簇拥着他的人群与双手拦住。
那些双手对他说:“她死了,找不到了。或许她的身体早已被鲸与鲲分食撕裂干净;或许她的尸体会在若干年之后漂浮到某个海岸。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相见的时候。”
那些拦住他的手曾经悲切的流过许多泪,但他始终酸涩着眼眶,不肯轻易哭泣。他根本不相信林知呦会如此轻易地去死。
回望年少的日子,记忆里根本寻不到林知呦哭泣流泪的模样。她是那样爱笑的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不会哭的。
在训练场里,纵使他一次次地把林知呦打趴在地,她仍然笑眯眯的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邀请他再来一局。林知呦是那么骄傲、如此强韧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误会而选择去死呢?
他越这样想,逗留在她房间的时间就越多。他不敢喝酒,喝得烂醉对他没有好处。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忙碌到力竭的清醒,似乎才能让他忘记曾经的所做。
于是,他开始拼命的抽烟。每当眼眶酸涩泪水要夺眶而出的时刻,他都会坐在林知呦曾生活过的二楼卧室和花房小屋里。他试图借助香烟,在气息模糊的午夜将现实与彼岸分解,他试图寻找她的痕迹。
他总想找到些东西去证明她聪明至极以至可以在他眼底下金蝉脱壳。但他找了两年,竟然连一点痕迹都寻不到。她离开得如此决绝,并不像从前赌气离家时候的恶作剧,总要留下线索让他好去寻她回来。
林知呦坠入深海之前,连一封书信、一条短信都没有留给他。
“她是真的决定要走。”
徐诺每次在她房间里从深夜坐到天亮的时候,总会这样想:“如果林知呦还想让他寻到她,为什么不留下些只字片语呢?”
呵。就连遗言都是没有的。
在从前,他从林知呦的口中绝对听不到一句埋怨。但就在确定她坠入深海失去行迹之后,他常能在午夜寂静无声之时,听到耳边细弱绝望的念白:“救救我,我不想死。”
明明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夜呓语,他却总想听得久些。他甚至希望这声音可以变化得更加具象。最好能感受到她在他耳边呼吸、哭泣。又或像如今这样,能有一滴尚且温热的血液砸在他早就麻木的皮肤上,唤醒他的青春年少、唤回他对林知呦这个人所有的记忆,那时亲情与爱情混杂在一处的喜乐与仇恨。
是他们之间解不开的孽缘。
现实之中,那声呼救短暂而干脆。他猛然听到那句缠绕了他两年的语句重现于人间,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那软在油腻胖子肩膀之上的人,他很很快确定那人就是他久久寻觅的身形。
他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就算她拆骨销形,他也必然能从一团灰烬里认出她。
一脚踹上那油腻胖子的侧腰,稳稳接住陷入昏迷的人。这一串动作不需五秒,他却觉得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一生,是林知呦嘴里最漫长的度量衡。那年人人沉溺在至尊宝对紫霞仙子爱与一万年的深情告白里。但林知呦听完笑得前仰后合,她翻出书架上已经落灰的《西游记》笑眯眯地说:“对于一只集天地精华的灵猴,一万年不过弹指一瞬。结果大家却都信了这鬼话。”
名叫楚枫的女孩子问:“那你觉得多久才算长久?”
林知呦歪头道:“大概就是一辈子吧。我只能活一辈子,无论长短那就是我最久的等待时间,过期不候。”
他紧张地用塞在胸前口袋中的真丝手帕,颤抖着揩掉她满脸的血迹,随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和她不用等待一辈子那么长久。”
“老板,他们来了。”站在一旁的明克在昏暗的灯光下尚未看清林知呦的脸。于是自然的承担起理智担当的角色。
888房间的人听到李少爷惨呼后,纷纷走了出来。为首的是跑腿公司的年轻老板,他身后的站着一排马仔,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空的玻璃酒瓶。
跑腿公司老板看到一旁躺在地上捂着后腰不住扭动的李少爷,脸上不太好看:“朋友,英雄救美可以。但你抱着的那个不行。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
他把怀里的人交由明克照管,边脱下风衣,边慢条斯理地问:“她这个样子,你们打的?”
跑腿公司老板扬着下巴,很诚恳:“是又如何?你敢动我?”
此时明克终于看清满脸血污的人是谁:“林、林小姐,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