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飙怒号,阴森倾野。
“大哥,酉时药效一过,那小美人就醒了。买家再不来,干脆便宜你我算了!”
“蠢货!主顾光定金就给了一百两,叮嘱不得伤她一根手指,记性被狗吃了?村口守着去!”
云庭玥睁眼时头痛欲裂,鼻腔灌满发霉的麦秸味道,隔壁似曾耳闻的秽语和远处凄如厉鬼的羊叫接连入耳。
她撑地坐起,细嫩皮肤与尖锐秸秆相抵,霎时磨出了血,眼前破陋柴房恍如隔世,连手脚捆绑都与一年前被劫时别无二致。
随着身体位移,颈间滑过一丝沁凉,抬手摸到栩栩如生的凤凰祥纹,竟是从小贴身佩戴的羊脂玉扣。
可她明明记得栖梧殿内,残烛飘摇,金鼎玉器投映出张牙舞爪的阴影,淹没了倨傲冷漠的新帝,脚边已摔为齑粉的羊脂玉扣被穿堂朔风一吹即散。
她一具将死之躯陈于床榻之上,头身扎满了吊以续命的银针,枕边的血迹干涸发黑,伸着形如枯槁的指节向上够,只希望那人能多留片刻,多听一句诉冤辩白之词。
可惜他还是拂袖离去……
丫鬟跪地求药,一路膝行至殿外,被侍卫一脚踹吐了血。
“废同贱籍,烂命一条,还当自己是东宫娘娘呢?圣上赶去迎接恩师入城,挡道者死!”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吼和拍门声,云庭玥心底破了个大洞。万虫噬骨的苦痛再次袭来,眼皮渐渐无力支撑,最终陷入了无边黑暗。
彼时的一墙之外,新帝登基,八方来贺,一片繁华盛世……
没想到再次醒来,眼前竟是此番离奇光景,云庭玥花了好长时间才确信,她重生回嫁人之前了!
时逢春龙节前一天,为了采买祭祀所需物品难得出了府,半路丫鬟丢了钱袋去找,原地等待的她被歹徒掳到了城外茶花村。
前世她趁夜放火,被偶然路过的太子所救,得太子青睐成为太子妃,却在登上后位之夕家破人亡。
浮华若梦昙花现,朝生夕死历历目。
悲怆未愈的她,当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木屋!逃离太子的际遇!逃脱哀戚的命运!
木门紧锁,仅一束微芒从窄又高的小窗倾泻而下,仿佛天光铺开的一条生路。
云庭玥抹去眼泪,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既然上天给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她摸下头上薄韧的金叶钗,连撕带咬磨麻绳,直至手指鲜血淋漓麻绳才断。
随着记忆中的春雨降落,林寒涧肃更甚。小弟回来躲雨,二人在隔壁喝酒烤肉。
云庭玥依着看过的兵书之道,屡次抛掷木柴声东击西,引匪巡查,期间挨了好几脚都纹丝不动。终于,绑匪耗尽了警觉,放任自流。
人生第一次跳窗,她搬来木柴垫脚,落地时不小心扭了脚,疼得眼泪汪汪也未发出任何声音。
静待前世绑匪打碎酒瓶的混乱,她趁机狂奔至大门,拉开了院门,竟没有逃出,反藏身于旁边羊圈,以调虎离山之计诱绑匪追捕而出,尾随其后,巧妙相避,终于找到了村口的出路。
数不清在泥泞的小路跌了多少回,她拖着疼痛难忍的脚,在冷雨拍面的夜色中一直跑,拼命跑,跑向那个父母健在、心心念念的将军府。
云庭玥生于南丽国声名显赫的世禄之家,父亲是二品上将军,三位兄长皆在朝为官。
南丽皇帝崇尚中原文化,主张与大岚朝和平共处。云父满腔抱负无处施展,早有辞官还乡之意,奈何皇帝迟迟不允。
云庭玥自幼聪颖纯善,垂髫之年已熟读兄长的四书五经,初及总角便显露倾世容颜的痕迹,然却天生患有心疾,令将军府上下既喜又忧。
与晨昏练功、自在求学的兄长不同,护于深闺的她被迫早早过上了颐养天年的生活,养成了乖顺懵懂、不谙世事的性子。
及笄那年,恰逢太子甄选太子妃,作为云氏独女,妍选的花名册上自是少不了她的名字。云父得知后,不眠不休从边境赶回洱城,言之爱女已指腹为婚,恐难承恩。
惊闻婚约的太子计划被打乱,当年仅纳侧妃。同样闻所未闻的云庭玥茫然待嫁,不久却得知了更震惊的事——未婚夫婿早已撒手尘寰。
隔年皇帝又提及云氏女,云父冒死再次以幼女沉疴卧床为由推辞,恰逢她遭绑匪强掳,巧被太子所救并得承诺正妃之位仅为她留。
一时间,云氏女盛宠无双的传言轰动朝野,云庭玥感动之余沦陷柔情,云父再无力阻止。
原以为浴佛节一纸赐婚,云氏就此登上巅峰,不料一切仅是悲剧初始。
几位侧妃日常争风吃醋,云庭玥每与太子话起,皆得来“匪言莫言,匪礼莫动”的教训,唯有闭口藏舌。
后来皇帝病重,太子继位,理应称后的她却因父被弹劾而废黜,母亲兄长流放途中遭人灭口,云氏上下二十七口无一生还。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