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群山显出它的狰狞来,山风呜呜地吹着,吞没了远行人的消息,更吹败这八百里薜萝藤蔓,古木老梅。
“师叔祖,大抵是黄耳弄错了,这里并没有那人的气息。”一个少年低眉,面带自责地同沈丹青道。
沈丹青是蓝清珏的小师叔,是昆仑玉虚一脉最得人心的仙长,与蓝清珏一道被百家仙门奉为‘兰仙’。
因沈丹青长年居于昆仑峰上月揽扶疏中,不似蓝清珏常年倚琴仗剑,行在红尘,是以在百家仙门中,沈丹青的姓名是不及蓝清珏的。而蓝清珏外冷内热,心如晶雪,与沈丹青的温文而雅,平易近人相较,在昆仑玉虚的八千弟子中,蓝清珏又是不及沈丹青的。
“衣衫的鬼兰又飘起了,陆机是不相信黄耳,还是不相信自己?”沈丹青转过身,对眼前的少年温和道。
只见少年低头瞧自己的衣衫,但见原本以冰丝银线刺绣的雪白花朵竟隐隐闪现,凝烟带雨似的漂浮。
鬼兰如心,是人心里的鬼,是所有拜入昆仑玉虚成为玉虚弟子的印记,心中的秘密,不为人知的哀伤,当心不能自持,鬼兰就会出现,示以警醒。
陆机瞧见自己身上鬼兰,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慌乱道:“弟子不该,望师叔祖恕罪!”
沈丹青伸手扶起陆机,语重心长道:“陆机不该妄自菲薄,要知道过度的自轻实乃是自戕,于人于己都是无益。”陆机听罢,感激道:“陆机谢师叔祖教诲,一定秉心自爱,不辜负师叔祖。”
陆机自小孤苦,无依无靠,再遇到沈丹青之前,从没有人这般对他好,也那样轻易地看清他在昆仑玉虚八千弟子里日渐生出的卑怯之心。
这时一只黄毛细犬自八百里藤萝蔓草中飞跃奔来,陆机看见是黄耳,蹲下身伸开双臂叫道:“黄耳,这边!我和师叔祖在这儿!”话未说完,只见那只唤黄耳的大狗已扑在陆机怀中,亲昵地舔他的脸。
一人一狗在地上嬉闹。
“要是他在,该有多好……”沈丹青望着陆机和八百里藤萝蔓草,荆刺棘针喃喃道。
“师叔祖,黄耳好像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陆机站起来,看着黄耳若有所思道。沈丹青看过来,只见黄耳不住地盯着一个方向瞧,还不时地舔鼻子,之后又绕到陆机身后,不再前进。
沈丹青朝黄耳所望方向瞧去,见蓬蓬结结乃是一条死路,忽又听得风敲梅骨,飒飒振翅之声,因想到这死路之处该有他途,便举步前行,没曾想那处竟起一阵大风,铺天盖地地刮将过来。一时之间,四下里大风乱蹿,冷雾陡生。
沈丹青立在原地,注视这突起的大风大雾,回头对陆机道:“自己当心”。
陆机修行尚浅,被这股风吹得睁不开眼,半跪在地上抱着黄耳朝沈丹青勉强点头。
沈丹青看向身旁陆机,转身朝那死路朗声道:“昆仑沈丹青不意冒犯,夜入阁下地界实是有要事在身,还望阁下行个方便!沈丹青在这儿先谢过了!”
话音甫落,只见那蓬蓬结结处现出一小径,大风住去冷雾消散后,才知小径上是开得几朵兰花的。
沈丹青注目观看,暗道:“真是个曲径通幽的所在,难怪这处的梅灵如此强悍。”
“蓝大人,蓝大人,你终于来看我了!”
只见幽径深处,莽莽撞撞跑来一驼色的小蘑菇。
这小蘑菇可与其他蘑菇不同,彩袖辉煌,头插兰花,形容风风火火,双足惊残露,平地带风起,实是不可多得的小蘑菇精。
露水溅起,径向沈丹青和陆机飞来,沈丹青下意识地举袖拂去。小蘑菇奔至沈丹青脚前,圆圆的眼睛笑成了弯月。沈丹青见了,放下袖子蹲下来,笑道:“小蘑菇要找谁?荒郊野岭,这样很危险,快回去吧。”
小蘑菇眼里的笑凝住了,弯月的眼睛恢复了圆形。
“你不是蓝大人,蓝大人不是这样的。”说罢,垂丧着头,转身要走了。
“蓝大人?”沈丹青想到什么,忙对小蘑菇道:“什么蓝大人,什么不是这样的?”
小蘑菇转身瞧一眼沈丹青,不说话,转过头仍旧行路。陆机见了,跑上前冲小蘑菇道:“你这小蘑菇好生无礼,我家师叔祖在同你说话。”
小蘑菇听了转过身,瞥一眼陆机和沈丹青道:“蓝大人就是蓝大人!还有,请叫我花蕈君。”说罢没入一兰花丛,隐去了。
“这……”陆机望着小蘑菇离去的方向,又望沈丹青,一时竟不知所然了。
“罢了,我们自己寻吧。陆机,用紫檀炉传信给怀远和少儒他们。”沈丹青道。
陆机点了点头,从掌心化出紫檀炉,右手捏诀,将紫檀炉焚着。四下里顿时香云霭霭,沁人心脾。
紫檀炉是昆仑玉虚弟子人人尽有的一件法器,一旦有一人作法,凡持此炉者皆可查觉,获得消息。
只见黄耳当先一步窜出去,沈丹青和陆机连忙跟上,如此奔得一个时辰,至一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