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曼医生沉稳冷静的嗓音清晰地传进耳里:
“就在五六天之前,克吉奥先生在客人的房间里,用一把水果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十分果断,毫无半分犹豫,尽管客人反应够快,但……很遗憾,他脑损严重,基本上不会再醒来。
他之所以还在维生装置里维持机体功能,是因为葛泰先生的仁慈,他说你或许会想再见他一面。”
予情沉默了很久,表情极其平静,平静得几乎让人怀疑她并不在乎。
“他有确诊精神类疾病吗?”
好半晌,贝尔曼才听到她的声音,却分辨不出其中的任何一种情绪。
他隔着镜片观察她,“我看过克吉奥先生过去的体检记录,他的确有精神类遗传缺陷,在极光也接受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不过与你同住后他的精神状态进入了相对稳定期,舒缓剂减量配给的决定还是我下的。”
予情点点头,抬脚往外走。
“维生费用记在我的债务里,我明天再来看他。”
贝尔曼医生一怔,“你要知道维生装置跟治疗舱不同,它从开启的那一刻起,每分每秒都在燃烧贝云,他已经——”
“医生,”予情打断他,龇着牙笑了笑,“他还活着,就这样,别的您不必操心。”
……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阿希,虽然他更像是在专门等她。
“来欣赏我哭鼻子?”予情溜溜达达地靠近。
希大总管上上下下地梭巡她几眼,“那你哭了吗?”
“这倒不会,我的眼泪只会从嘴角流出来。”予情嘿笑一声。
“……”这个人真的不适合呆在极光,“那你想要如何?我收到了贝尔曼医生的通知,你何必强留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人?”
“在生死这个考场里,冷眼旁观的监考者和正义热心的同桌,两种角色我都挺喜欢的。”予情平缓一笑,答非所问,“克吉奥先生可以不及格,也可以提前交卷,但我不喜欢有人故意抽走他的答题卡。在确定作弊者的存在之前,我同克吉奥先生,都尚未到哀悼的时候。”
身着纯白制服的年轻Beta看着她近乎柔和的表情,再次感受到了那丝微妙的寒意与违和。
“可你能做什么?”他似是在打击她,又似乎真的好奇,“何况你的室友的确患有精神疾病——若压根不存在作弊者呢?”
“我自己会判断的,也有很多时间,不着急。”予情耙了耙头发,绕过他继续往前溜达,“啊对了,葛泰先生几时回来?”
“听证会的时长是根据议题来定的,我无法告知你确切归期。”
“好吧,到时帮我约,想跟他唠唠嗑。”予情摆摆手,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
阿希立在原地没有离开,贝尔曼医生露出藏在阴影中的面孔,微微笑道:
“作为一名信仰遗传科学的人而言,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对平庸至极的Beta所传递下来的、乏善可陈的基因序列,到底是凭什么支撑起了她如今的性格和人格?”
阿希的笑容如同一张顽固至极的面具,只有从语调中才能察觉出丝丝冷漠:
“研究她的基因序列并不在您的工作范畴内,贝尔曼医生。”
同样穿着白衣的眼镜医生不以为忤,更毫不隐藏他盎然的兴趣。
“先天、环境,哪个都不具备造就她的因素,您听说过拥有人性的异化者吗?可惜我手上没有测量阈值的仪器,蠢笨的人类基因与浩瀚的异种精神融合……”
“慎言,医生。”大总管神色淡了淡,“鉴证官不知何时就会来,请好好做一位普通的老实人。”
话音刚落,他的终端便轻微震动起来——
【鉴证官到了】
……
予情回来的消息早已随着那一包让人无语的伴手礼飞遍了整个Omega宿舍。
一时间,听故事的、看热闹的、还有开赌局的都挤在了1100和1101号门中的走廊里。
各种各样浓郁甜蜜的信息素前所未有地杂糅在一处,简直能就地开辟出一块异空间来。
予情像山大王一样蹲据在床上口若悬河,舌头跟风车似的嘚嘚个不停。
这些Omega多数出身城市,对荒芜之地的了解仅止步于似真非真的影视资料。
“不对不对我不信!《娇娇不许跑》里有拍过蓝镜湖圣地!在荒芜的中心,穿过白金色的沙漠就能看到一片宽广如海洋的蓝色湖泊——”
“它像一面荡涤灵魂的镜子,照亮了珂兰千疮百孔的心。”
“湖水中沉聚着这个星球上最后的蓝钻矿,它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神秘的力量,养育了无数温柔美丽的水精灵!”
予情:“……”
虽然她也没走完荒芜之地,无法肯定有没有蓝镜湖圣地这么个……景点,但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