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港的日程被她拖到了九月,上海的太阳已经凉下去,有入秋的苗头。
要不是香港医院催得急,她根本不愿再返港。
“安安啊,医院体检催了两回了,不能再拖咯”,程家可以事事由她,可凡是涉及到她的身体的,都是程父程母不容退让的。
程安倘若再拖着不肯返港,即使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但是她也可以想到结果因该是他们把她压上车。
她可以料想到父母的行径,但想不到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和梁咏祐再见面了。
怪不得那天门口他道别上车后又按下车窗,留下一句“see you soon”。
她本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的告别,没想到真的是“soon”。
港岛上一如既往的潮热,在这里九月过半,还是正当仲夏的时节,车窗外街道热气涌动,一路到半山才有树荫遮蔽。
山道上几米就是一个“慢驶”的地标,去年她踩过几百个了,时隔九个多月车再开上山道,她看着山下缩小的城市,周边掠过的山景生出一股熟悉感。
好像就如梁咏祐说的,她试着轻轻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车驶入白加道,到36号时,程安远瞧见大门口有个人影来回踱步,待司机开近她看清人后彻底消了旅途带来的瞌睡,瞪大了眼,梁咏祐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安安你回来啦!”
两人隔着车门几乎同时开口,一人狐疑一人喜悦,夏日的蝉鸣如潮。
“那么热我们别在门口说嘛,先进来”,明明是程安自己的家,现在倒是他反客为主。
路过东面的那几株山茶,枝叶稠绿,可惜今年春天她没有到香港来,错过了它们开花,程安有片刻的惋惜。
“我都在这等了你一个多月了,你怎么才回来!”两人在一楼的会客厅坐下,程安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他先发制人。
“你是gap还是辍学啊?没有学上了吗?”她心里的潜台词怎么又来了。
“欸,你还别说,我有学上,我就是来上学的”,说完梁咏祐跑上了楼。
程安:?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小卡拍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大理石清响,她定睛一看,是一张港大的学生证,一寸照上咧着牙笑的没心没肺人格外眼熟,不就是梁咏祐。
“你在澳洲不是有学校吗?”
“我去年重新申请了HKU”
“你去年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以为梁咏祐整天没个正形,只是来吃喝玩乐,却是有初衷的。
“对呀!”梁咏祐又小下声量嘀咕了一句,“可比我原来的学校难申请呢……”
“难申那你申什么,安安分分在澳洲不好吗?”
“不是你在这里嘛!我想要离你近一点。”
程安扶额,叹气“你这是……”
他弯下头,凑到程安面前,讨她夭折的话,“我怎么了?”
你这是给你自己找麻烦,也是给我找麻烦,她没有说出口。
女孩伸手搭上他的肩头,把他推开一臂远,语气淡然“你,太近了”。
那日,他们不算久别的重逢对话,停留在程安一方,“梁咏祐,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这种时间,我们不可能的。”
那日程安观梁咏祐的表情,不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的意思,可是他接下来照旧的缠人行径又不像是听懂了的。
思及梁咏祐保守估计要在港读四年的书,如果四年他都是这样…程安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阵胀痛感。
港大秋季开学后,梁咏祐忙着上课,家里反倒清净下来不少。
程安体检住院的前一天,正好是秋分,节气彰示秋季过半,她喜欢秋天,可是香港除了长夏,几乎没有秋季。
早间的新闻在报道,近来天气燥热人心不定,港岛已经发生多起伤人事件,呼吁群众出门要注意人身安全。
梁咏祐上课返来告诉程安,今日他们学校附近也发生了一起利器伤人案件,“你最近出门记得带上我,不然让程叔签几个保镖……”
听他反复叮咛里两人已经到餐厅,程安落座后某人还在唠叨让她注意安全隐患,忍不住翻了翻眼,“我不出门,行了吧”。
这天晚餐桌上齐聚程家父母,程安和梁咏祐。
四喜烤麸应是加多了糖,浓油赤酱里只剩下甜味喧宾夺主,家里的厨师很少失手,今日或许也和餐桌上的这家人一般有心事。
餐厅门外已经是黄昏光景,温亮的夕阳光浅浅布映在玻璃上,就像平日稀松寻常结束的一天。
餐厅内除了程母偶尔给两位小辈夹菜外,一顿饭吃得沉默寡言 ,梁咏祐见状实在是压抑,不想让她陷在这无声的压力中,用拿筷子的那只手肘撞了撞程安的手臂,“安安,中秋我们学校有联校舞会,我缺个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