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心苑后院的厢房房门紧闭,李渊藏身地道之中。
他伸手自木匣的角落探出一个白瓷瓶,再从袖中取出一个碧瓷瓶置入木匣。乌缇娜看得真切,那分明是满满两瓶的蛊虫,碧瓷瓶里的蛊虫法力将尽,是以取白瓷瓶代之。
她始终不解。她的蛊虫,是她从天霁山中寻得,身为魔族,她自然知道如何控制蛊虫。但身为人类的李渊,是如何控制吸食了混元石法力的蛊虫?她依稀记得月前,李渊口中念咒,双手结印,以此控制蛊虫杀了龙织月。是谁教得他如此?
李渊将那木匣子阖上,复又埋入土壁,走出地道,复原房间陈设,一气呵成之后,又变回酒醉欲倒的模样,提起酒壶走出厢房,自青|楼的大门离开。
“呵......”乌缇娜冷冷笑道:“当真是什么模样都做得出来......”
后院的厢房遮挡着缱心苑的后门,后门一条羊肠小道,直通襄政王府后山。李渊不走这没人发现的小径,却要从大门堂而皇之地来去,就像他要故意让人发觉一样。
因为没有人能发觉,震撼三界的混元石,不在襄政王身边,竟藏身客流云集的青|楼之中。没有人能知道,青|楼后院丫鬟的旧厢房,竟然暗藏玄机。没有人能想到,那至脏至陋的地下土穴中,埋着挑起皇权争斗,夺定人间生死的混元圣石。
正因无人能晓,李渊才舍去皇宗尊贵,作醺醺醉鬼样,流连花市柳巷,只为引蛇出洞,钓鱼上钩。既然假的混元石不能诱敌现身,那么真的混元石,或许可以。
真的混元石真的做到了,但现身的敌人,却隐没无踪。李渊自缱心苑离去,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二十多个穿盔戴甲的士兵将缱心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拘捕了十多人,却无一例外全无嫌疑。
“相公......”柳氏握紧李渊苍老的手。
“再等等......”李渊眯起爬满皱纹的眼角,笑道:“还没收竿呢。”
皇城后宫,已过午时。一方簇拥的红色绽放在层层叠叠的绿瓦中,现在本不是红叶的季节,但在这座宫苑里,却有十多株移植自海外的“火云枫”。红叶繁茂,枝干隐匿其中,如火的颜色在阳光下浓烈而灿烂。落叶覆地为毯,铺满院落,似要染上九重天,化作西天火烧云。初春清冷,凉风阵阵,这里却无半点寒意。
满天满地的落叶中,“火云殿”三个鎏金大字闪光发亮。宫苑内,正殿的门扉全部敞开着,四面通风,不像殿阁反像个巨大的亭子。
殿中陈设奢华。目光所及,皆是高价连城的稀世珍宝:寒水夜明珠,貔貅象牙雕,孔雀石净瓶......尤其是那一株珊瑚树,红艳似血,千姿百态,且高不可攀,几欲触及屋顶。
一个白肤红唇的绝色佳丽正倚在铺着雪白长绒毯的红木坐榻上,悠然观赏满园绯红。她遍身只着薄纱衣,衣领敞开,长颈如雪透红纱,锁骨如岭伏香肩。
但她似乎还觉得热,修长的腿自罗裙中伸出,悠闲地搭在榻沿上。
诺大的宫殿,宫女仅一人,黄衣青裳碧履,正懒散地扫着院中腐败的落叶,忽闻簌簌步履声,遂置笤帚于墙角,向来人抱了个万福,轻声道:“陛下圣安。”
李鲜站在满天满地的枫叶中,盈满笑意望着殿中的女人,女人又惊又喜,速速自榻上起身,急行至院中,连行礼都抛诸脑后,只扑过去紧紧搂住李鲜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九五至尊的皇帝竟未恼怒,反而温柔地抚摩她乌黑柔软的长发,揉捏她髻上的玉簪,笑道:“朕的红儿还是这般不知礼数。”
虹昭仪抬起头,圆圆的眸中闪着春光,娇声道:“陛下是妾的夫君,妾见着夫君,如这般才是礼呢~”
李鲜大笑道:“红儿当真与众不同!这满园春光都要逊色于你。”
虹昭仪又把头埋下去,道:“妾偏爱红色,陛下就不远万里自海外为妾寻来这火云红枫,这满园春色皆为陛下所赐,妾怎敢逾越其上?”
李鲜陶醉在她遍身浓郁的脂粉香中,突然将她拦腰抱起,道:“如此,不妨一较高下,朕赏脸做个裁判如何?”
红昭仪嘤咛一声,任他抱着往殿中走去。
入夜,鸾驾回到清政殿时,乌缇娜已在殿中等他。
“陛下。”乌缇娜跪下道:“鱼饵已现。”
钩月复圆时,碰上一个寂静的雨夜。十条暗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缱心苑的后院,在那地道中,挖出了一个木匣。为首一人开启木匣,里头空空如也。
襄政王府后山顶上,李渊身着战甲,独自一人撑着伞,远远望着缱心苑的后院的骚动。一个同样披甲戴盔的将士走上山坡,单膝跪下,抱拳道:“王爷,审出来了。”
“如何?”
“这是按他们的口供画出的。”将士奉上一个卷轴。
李渊打开卷轴,一张皇宫禁卫值守分布图在伞下展开。
须臾,他卷起卷轴,道:“那十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