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双份的,但对于实力强的男棋手而言,很可能输棋的痛苦也是双份的。
为了不让岑之夜九段拥有双份的输棋痛苦,贺星自问在不断努力着,她的心里明明已经足够紧张,表面上却还能状若无事般谈笑风生,不仅强拉着搭档来顶楼放风,还规划起开赛前在死活题比赛上拿到的优胜奖金应该如何分配,“按理说等抽完成扣完税后,剩下的应该全部都给之夜哥你的,我一道题都没做出,就无功不受禄啦!”
“不必如此,你帮忙摆棋了,也提供了重要的思路,”也不是很大数额的一笔奖金,岑之夜推了推眼镜,温声回应着搭档的提议,“所以我们平分就好了。”
“那怎么行啊,无功不受禄,要不然我们一九开,你九我一......”
“好了,”眼见着两个并不缺钱的顶尖职业棋手为一笔小额奖金争论不停,岑之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打断了贺星的方案提议,转而问道,“贺星,你是不是在为明天的比赛紧张?”
紧张?好吧,是有一些啦,这是她和岑之夜连续第二年搭档参加世界混双最强战,上一次在挑战者决定战上败北,这一次卷土重来好不容易可以作为挑战者挑战卫冕冠军,贺星也希望自己可以不拖今年状态正盛的搭档的后腿,更何况......
贺星默默低头,“明天的比赛,我确实有些担心,担心和之夜哥会不够默契,不能理解你的棋。”
“如果不能理解的话,那就打将就好了,”岑之夜闻言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你和小喻今年不是刚刚蝉联了智英会的混双冠军吗?倒是我,希望我明天不会让你再失望。”
“那怎么一样?”贺星脱口而出地接道,随后讷讷无言,“那次是我们运气好啦......”
“你要这样说,小喻听了可不会太开心哦,”岑之夜脸上的笑意更盛,让高冷男神的形象彻底破功,“他明明和记者说,你很懂他,所以下起来感觉很舒服。”
在围棋解说口中曾有“容姿端丽”之名的圆脸帅哥,每每笑起来的模样却和有特异功能的那只蓝色大猫别无二致,哪里都透着可爱和傻气,“不要担心,贺星,我们未必会输,即使真的输了,我们已经有拿到一笔奖金了,我会分一半给你的,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岑之夜提议的“打将”是在混双比赛中常用的技巧,女棋手往往在拿不住主意的局面下选择“打将”,但“打将”虽好,却也不能乱用,一不小心就打成“瞎将”,决赛这盘棋的最后即如此。
不过幸运的是,出现失误的是棋盘对面的对手,也许是这样的失误太过低级,男棋手抓耳挠腮,失误的女搭档则不敢出声,一度棋盘上的氛围陷入了凝固的窒息,甚至也感染到了对坐落子的贺星和岑之夜。
多年之后,当贺星在世赛半决赛上面对近在咫尺的宿临当场失态发疯时,有了面对昔年尴尬场景的经验,她在明面上总算也能做到和岑之夜一样始终状若未闻,面不改色。
而当时的她只是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还好,之夜哥就从不会指责她,赛后复盘对着AI摆谱时,贺星发现自己也下了很多大掉胜率的昏招,但无论她下得好或者坏,身旁的那个人永远安坐如山,未出一句恶言。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岑之夜九段作为前辈棋手,作为他们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在贺星的心中如同深流静水,除了只在围棋上做加法,他在生活里的减法不知道做了多少。直至今日仍孑然一身,在围棋的世界里孤独前行。
可有时候,她还是会感到好奇,而五年前他们搭档在混双赛首次夺冠的那一夜,是贺星第一次想主动窥见内里的湍流。
“之夜哥,”居高临下,不远处是霓虹璀璨的晴空塔,女孩将满杯的金汤力一饮而尽,然后缓步来到此时正安静观赏夜景的前辈身边,“东京的夜景好漂亮呀!”
“是啊,东京的夜空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不知为何,哪怕正处志得意满的时刻,在岑之夜的身上也总是被肉眼可见的碎裂感笼罩,他露出略带怅惘的眼神,扭头却见痛饮烈酒后身形摇晃的女孩,忙不迭地上前虚扶一把,“贺星?”
却不意在下一刻又听对方旧事重提,“之夜哥,我们的奖金到底应该要怎么分呢?”
而这一次,不等他回答,女孩又自动接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这样吧,我们还是平分,如果岑之夜九段你觉得不公平的话,吃亏的部分就让我本人以身相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