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sei,你可以把谕吉送走,你有这个权力,对吧?”
“谕吉非常不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上次审讯的事似乎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私下里也向我提过想要离开的事。”
“我们把他送走,今后由我一个人来保护sensei吧。”他听到自己这样笑着,轻松地建议道。
*
听到福地樱痴的话椎名莲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种“啊,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之前她反复思考银毛弟子忽然炸毛的原因,推测最大可能性是受到了审讯的刺激。
除了白制服,这里还有什么人或事曾经对他们造成威胁吗?
她的新朋友村濑梦人告诉她,小弟子们和白制服天生站在对立面。在白制服的立场上,小弟子们是随时可能爆炸的内部危险,也是增加保密工作难度的隐形负担。她觉得村濑梦人分析得没错,对象毕竟是对送入崛原的宠物乌鸦也要仔细检查每一根羽毛的白制服。
森光裕也在来信中提到白制服的存在对两位弟子造成的心理压迫,他认为长期处在受监视环境下的预备役会产生自我怀疑。
面对无力反抗的困境,囚笼中的人会陷入矛盾,一方面恐惧胁迫方,一方面又憎怨弱小的自己,如此矛盾循环,最后先崩溃的会是自身。
只有少数人能接受和她一样的处境。
她曾经养过一只红眼乌鸦,墨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奇异的不会反光,像一轮能够吸收世界上所有日光的小黑洞。她非常珍爱这位来之不易的聊天对象,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搜寻乌鸦的身影。
她打开笼子,任由乌鸦自由自在地穿行在碧色的天空中。乌鸦偶尔会衔来小树枝、不知名的小果子,那时候收到礼物的她高兴得几乎要疯掉。
拥抱着乌鸦,她甚至有种在拥抱亲人的错觉。
直到某一天,她比往常早醒,突发奇想走到树下想看看睡梦中的乌鸦。
乌鸦不在树上。她顺着若有若无的叫声,找到后门,白制服正打开笼子放出乌鸦。
他们拎着乌鸦的翅膀,解开束缚它的细铁链,一个白制服戳了戳乌鸦的脑袋,指尖冒出蓝色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
——“设定什么任务呢…今天给莲小姐送一颗榛子,还有,不要把莲小姐带出庭院,那样多危险。”
设定……什么任务呢……
没有不会离开主人的乌鸦,都是假的。
那天下午,她选择取下乌鸦腿上有定位作用的银环。乌鸦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它松开榛子,转身毫不留恋地飞向自由。
她现在重新拥有了两只小乌鸦,分别之期亦如昨日,即将重演。
没关系,早有预料的事情。
椎名莲通过终端给村濑梦人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有急事,下午的摸手茶话会推迟。村濑梦人貌似一直蹲守在终端另一头,秒速给了回复。
两人愉快地把时间重新定在晚上,村濑梦人单方面愉快。
椎名莲原本想说取消的。
摸手茶话会,手是索尔兹列乌尼,茶是波子汽水。顾名思义,她和疑似恋手癖的可怕科学家在茶水间喝着波子汽水狂摸索尔兹列乌尼。
椎名莲对抚摸死去人类的断掌没兴趣,可架不住村濑梦人总能在茶水间堵到她。这个地方是白制服的监控盲区,给了村濑梦人成为法外狂徒的机会。
而且…现在的她讨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科学家虽然有时候古古怪怪,话还蛮多的,和他呆在一块儿总是很热闹。
他们现在是好朋友。
椎名莲放下终端,把注意力转回福地樱痴的身上,“先进来吧。”站在门口怎么聊呢。
她坐到沙发上,把碟子往福地樱痴的方向推,福地樱痴愣了一下,脸上灿烂乐天的笑容不变,端起碟子快速消灭了茶点心。
默默等他喝完茶,椎名莲才开口,“Sakura原本是要加入军警的预备役吗?”
“军警对我们而言太早了,应该会先为上层的大人物工作吧?不过我更喜欢当sensei的弟子!我和谕吉那个家伙是不一样的啦,留在老师身边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我向往的。”
“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椎名莲心中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她适应在崛原的生活,预备役不一定适应。等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发现崛原的天空有多么狭窄低矮,所谓的自由就是坐在长廊下看着白制服来来往往。
她收到无数绣着紫藤花纹的香包,但据说常年花雨笼罩的藤袭山,也许她终生也不能亲眼得见。
“我会送你们离开,”椎名莲缓缓说道,“你和谕吉君,尽管你们不说,但我想你们是带着任务到崛原的吧?”
强迫乌鸦违背天性送礼物,强迫预备役放弃外面的世界来到她身边。白制服能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