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将生辰礼送了过去。
那是一副巨大的孔雀戏花琉璃座屏,高近九尺,宽一丈有余。两侧小屏以彩色螺钿砌成灼灼芳华,正中孔雀展翅嬉戏,雀身由翠绿过渡到冬青色,其中纠缠金丝银线,华丽尾羽由云石刻凿,以金漆描绘,末端点缀圆润清透的翡翠,得殿中烛光照射,折射出万般绚丽华光,美轮美奂,叫人啧啧称奇。
太子瞧着,亦忍不住感叹:“二弟当真有心,费心寻来这般宝物,倒让我这个大皇兄的礼物拿不出手了。”
芸秋抚摸着其中的翡翠,满不在乎道:“他连美人都能寻到上百位各有千秋的,这区区一幅座屏,算不得什么。”
太子失笑:“你这话让二弟听到了,他可是要难过。”
“他又没来。”
她这位二皇兄身子康健得很,好巧不巧,今日却病了。
再看向四周,收到名帖的诸位亲王公子,名门贵女皆已到场,包括国舅爷公孙闻,慕阳候之子慕容昭,连她不待见的石崇礼也来了。
偏偏不见延陵渺的身影。
少顷,帝后姗姗来迟。
仪式开始,芸秋披上绡金大袖,伏跪在帝后面前。
先遵照礼制听训,待周围鼓乐声起,便直起身,看着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缠金珍珠冠,戴在她头顶。
石崇礼在一旁看着,唇角微扬,仍旧是那勾人神魂的浅笑。
生辰礼毕,饮宴开始。
先是入席,用膳,再赠礼,赏舞听曲。
知晓芸秋不喜咿咿呀呀的唱腔,石崇礼提议聘请宫外的杂耍团入宫献艺。
纵使北晋礼俗比从前的中原更为奔放,可芸秋毕竟是一国公主,平日鲜少出宫,还未曾看过那些五花八门的民间杂戏,相比宫中常有的曲目,倒是更合她的喜好。
阳皇后初时颇有顾虑,待听闻聘请的杂耍团在京中颇有名气,更与自家长兄——星鸾宫宫主公孙闻相识,思虑再三,终是允了。
此刻,石崇礼安排的杂耍团已经坐上马车,运载着杂耍用的舞台道具和一众驯养猛兽,浩浩荡荡往延庆宫来。
敬帝年轻时曾在宫中豢养过白虎、棕熊等猛兽,见此情景,不免兴奋。
“达奚族生来便是万物之主,奔走于冰川高原,可轻松驯服世间猛兽。今日能借此机会让尔等小辈近距离感受猛兽之凶悍,更能叫你们明白祖辈开疆拓土,踏入中原之不易!”
“崇礼此番安排,朕心甚悦!”
“得父皇认可,是儿臣的荣幸。”
石崇礼恭敬回应,眼里亦淬了兴奋的光芒。
芸秋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见过那些个凶戾的活物,见敬帝神情振奋,便也跟着好奇起来。
她扶了扶沉重的珍珠冠,怯怯的探头朝外看。
与此同时,杂耍团正随着太监宫人们的引领,推着几个丈高的牢笼依次入殿。
为首是一名头戴骨牌抹额,身披虎头斗篷的健壮男子。他高大壮硕,手持一柄白骨长杖,杖柄自下往上一分为二,来回纠缠,至顶端复合。顶部最大的空隙处吊着一只红玉玛瑙制成的巨眼,眼睑尖细,眼皮惨白,与人皮一般无二。眼球呈现出诡异的绛红,莹润似快要滴出血来,叫人不寒而栗。
团长上前,朝帝后行礼:“草民胡尤,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与为首者的诡异气场不同,身后则跟着几位脸覆轻纱,姿态曼妙的舞姬。
外头风雪漫天,她们却着单薄的绡纱叠裙,隐约可见丰腴的雪白和其间细沉的沟壑。美人步态妖娆,明眸妩媚,引人遐思无限。手臂,腰间饰有许多精致银铃,但见柔荑轻摆,柳腰微荡,银铃亦随之发出叮铃声响,似初春才化的冰泉,落入迷者心底,回荡起瑟瑟凉意。
待一众衣着狂放的杂耍艺人在殿中站定,后方的铁笼帷帐亦被掀开,适才还略显困倦的猛兽见到围在四周的活人,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只听前方猛虎一声长啸,宾客大惊,吓得酒盏都要拿不稳。
敬帝哈哈大笑,激动道:“有趣!着实有趣!”
胡尤转身,骨杖一伸,缠绕在铁笼周围的铁锁接连断裂,铁门再无掣肘,轻轻一拉,便能打开。
听着哗啦啦的铁链声响,殿内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诸位不用惊惶,小兽乖顺,不会伤人。”说罢,团长口中发出阵阵啸吟,猛兽听令,纷纷推开铁门,规矩站在殿前。
啸声时高时低,时急促,时缓慢,猛兽随着团长的指令站定,伏坐,待几位舞姬爬上猛兽后背,便开始缓缓绕圈行进。
舞姬立于猛兽背上,抬步轻舞,清脆铃环声与身后神秘的丝竹声两相应和,叫人沉醉。
无人察觉,随着舞姬复杂雀跃的舞步,银铃冰凉的内壁逐渐回暖,附着其上的冻霜逐渐融化,释放出渺渺青烟。
烟雾在殿内悄然扩散,不过片刻,宾客渐觉神思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