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林叶落尽,药圃的草药亦跟着埋了头,晃眼望去,一片荒芜。
药庐里有人在熬药,破窗不时飘出透骨草,苏木,桂枝等草药混合的气味。
而今天寒,廿一腿伤复发,痛得整宿睡不着,她打算趁残摩不备,偷几味药制成药帖,给廿一敷一敷。
这般想着,苏南烛拿过墙边挂着的蓑衣,搭在身上,迎着冷风往药庐去。
说来奇怪,时至初冬,山间还未落雪,深林中浓雾愈重,茅屋到药庐短短一段距离,她徘徊许久,一直到不了终点。
还没来得及细想,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絮絮交谈声,似远犹近,叫她辨不清方向。
“确定没错?”
“没错!虽然没有滴血观察,可这发色,这眼瞳都比另一个人要浅一些,不会抓错的!”
“贵人那边已着人来催了两趟,眼下也没时间确认了,我这就安排人尽快送进去,若出了错,贵人责怪下来……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她晃了晃脑袋,却见眼前景象突变,浓稠迷雾倏而散尽,变作下过豪雨的密林。
山道泥泞,叶落花残,每走一步都有雨渗入草鞋中,湿冷黏腻的惹人心烦。苏南烛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着尽快寻一处地方躲雨。
再一看,是洪武门所在的那处山头。
她茫然走着,却见熟悉的山洞里空无一人,与她一同被抓的木湘失了踪迹,身上的佩囊也不见了踪影。
直觉不对,苏南烛转身想逃,头顶蓦地落下一道白光,她两眼一痛,神志逐渐回拢。
晨光愈渐明艳,苏南烛从循环无尽的梦魇中挣脱,至视线逐渐清明,发觉自己躺在一处厢房内。
与其说是厢房,似乎称其为宫殿更为贴切。
门阁华美,连牖雕花,锦矝玉枕,罗帐馥郁,帐勾下玉环叮铃,长案前靡烟袅袅,好一幕奢华闺阁景象。
恍惚忆起昏迷前的画面,苏南烛陡然一惊,连忙从软塌上坐起,可稍一动作,就感觉身体沉重,四肢被冰凉的物件束缚,连移动都觉得费力。
她掀开薄被,见手腕、脚踝处皆被拷上一副玄铁制的镣铐,中间铁链长不过两尺,若要行走,只堪堪能跨一步。
心底酝酿起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支起身,脚刚触及地面,就听见门外传来细碎且密集的脚步声。
紧接着,殿门大开,几位宫人鱼贯而入。
她快步退回到床榻边,警惕看着众人。
两位宫女率先上前,朝她福身行礼:“娘娘万福,李公公吩咐奴婢来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娘娘?
苏南烛不明所以,目光在一众陌生面孔中来回逡巡,才想拒绝,却听一旁的太监小声提醒:“宫外都是侍卫,还请娘娘配合,莫要弄出什么动静才好。”
言下之意,别想跑,跑不了的。
看着身上锃光瓦亮的镣铐,苏南烛无法,只能乖乖配合。
宫女们搀扶着她来到浴堂,解开镣铐,伺候她沐浴净身。
趁两位贴身服侍的宫女不注意,她把藏在中衣的柳消从袖中取下,反手塞进身后的衣柜缝隙中。
泡过花浴,抹上香露,苏南烛换上一袭轻软素雅的槿紫绡纱罗裙,长发披散于肩后,再由宫人簇拥着重回殿内。
再看,殿中多了一道风流身影。
“出来了。”眼前人侧靠美人榻,左膝屈起,手臂轻搭在膝上,支颐看她。
薄唇轻启,恍有魔音侵入灵台;浓睫微扇,媚眼勾魂,面似花含露,貌若妖落尘,如此妖冶皮相,足以魅惑神佛。
若非他胸口平坦,肩宽声沉,苏南烛都要误以为那是位女子。
身后宫人悉数退下,待殿门彻底阖上,他才倾身向前,缓缓勾起一抹浅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十六。”
灵敏的嗅觉迅速捕捉到了熟悉的浓烈香气,男子一身黛紫深衣,手旁倚着一柄白玉镶金杖,盛极容貌仍难掩其中病气。
他是北晋三皇子,石崇礼。
察觉她脸上不见惊惶,石崇礼略一挑眉,笑得玩味:“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苏南烛眉心难以自控地蹙了蹙,长袖下的细手早已紧握成拳。
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与恐惧被对方捕捉,石崇礼不以为意,从美人榻上坐起,柔声问:“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
两人距离渐近,苏南烛只觉全身没来由的酸软,双腿似被钉在原地,迟迟无法迈步。
少女喉头倏而滚动,指骨因用力而逐渐泛白,粉唇也逐渐褪了血色。
“你这般不理会我,可真叫人伤心。”
石崇礼仍旧是笑,曳地的长袍堆积起层层褶皱,其上金线捕获了窗棂间潜入的艳阳,又再度释放,映出粼粼浮光。
他握着手杖站起,抬步朝苏南烛走去。
见他有所动作,苏南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