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天边下起连绵细雨,两人在山间策马疾行,担忧身后会出现追兵,他们片刻不敢耽搁,一路狂奔。
至月落星沉,远山在晨光中逐渐显出朦胧面貌,才决定止步歇息。
苏南烛坐在茶摊前吃茶,延陵渺站在山崖边,捻指置于唇下,伴随一声轻哨,一只蓝羽幽雀轻声唤着,在上空盘旋两圈,缓缓落到他手臂。
延陵渺取下它脖子上的密信,敷衍地摸了摸幽雀毛茸茸的脑袋,小东西眯着眼,颇为享受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见他点头,便振翅跃起,迅速飞向远方。
苏南烛走到他身旁,探头探脑道:“那是什么?”
“宗门弟子用来传递信息的幽雀。” 延陵渺没打算瞒她,随手展开秘信。
“我们连日赶路,又临时换了目的地,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由于取得勾霞璧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延陵渺才临时起意,决定前往高昌,寻找阿萨兰部。
“他们不知晓我在何处,但幽雀会知晓。”
“幽雀聪慧,长明宗更有一套独门的训养方法,训养出的幽雀不仅能提取各位宗门弟子的外貌信息,还能听懂部分简单的语言。幽雀族群庞大,遍布神州各处,它们会时常交流、沟通,还会自发轮换驻守的地区,确保熟悉各地路线,了解在外弟子的行踪。待有消息需要传递,便由各地幽雀轮番接力,辗转送到弟子手中。”
“长明宗好几百人,它们……都认得?”
“凡下过山,执行过任务的,基本都能认得。”
“那它们也太厉害了吧。”苏南烛止不住感叹,手放在眉间,试图遥望已经远去的幽雀。
“它们速度很快,现下早飞远了。”
延陵渺走到一旁,将从茶摊上拿来的清水递到马儿嘴边。
“那幽雀刚刚给你带什么信了?”
“风休送来的,”他看着马儿不断翻卷的舌头,漫不经心道,“满纸碎碎念,只说木湘过了次选,还询问我们何时回去。”
其实还说了许多,什么从前他得罪过的平山剑客又找上门,为了不露馅,他不得已替自己道了歉,又道木湘轻薄了他,以及面具太过透气,岚都渐寒,这薄薄一层脸皮,实在不够保暖。
他只草草瞥了一眼,也不打算给风休回信。
苏南烛却觉得有趣,还有些羡慕。
“出门在外能收到家书,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定是顶顶好的。”
延陵渺嘴角抽了抽,转头牵马去了。
连着几日赶路,昨晚又淋了雨,苏南烛不出所料地病倒了。
她从前几乎不会生病,毕竟日日都在毒发,身体光承受邪毒就已应接不暇,如今毒素得到抑制,这副躯壳的亏空便愈发明显。
此番只是风寒导致的发热,苏南烛起初还没察觉,只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身子疲懒。可骑马半日,发觉身子愈加酸痛,脑袋昏昏沉沉,连眼眶都变得灼热起来。
“延陵渺,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对方不明所以,等到苏南烛再熬不住,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他握住缰绳的手背上,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病了。
担心她病情渐重,影响赶路,延陵渺不得不选择在原地借宿。
他们早过了繁华的城镇,来到北晋的边境——环县。
环县早年间战事频繁。边境异族对中原觊觎之心不死,以致周遭战乱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被焚烧殆尽,颗粒难收,本地人死的死,逃的逃,至如今,人口稀少,物资紧缺,当地生存仍旧艰难。
县内甚至没有可借宿的客栈,延陵渺拉着马,马上背着苏南烛,沿着街道走了一路,只碰见一家已经荒废的客舍。
天边浓云翻卷,俨然一副山雨欲来之势,延陵渺站在牌匾破碎的客舍前,望着屋檐下大片黏缠的蛛网,纠结该不该进去凑合一晚。
他眉头皱得死紧,正准备抬脚,身后一个樵夫经过,许是奇怪县里居然会出现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外来客,心下好奇,上前搭话。
“公子,要住店?”
“嗯,”延陵渺转过头,继而问道,“兄台可否告知,县内何处有客栈?”
樵夫摇头:“从前天天打仗,哪还有外人来呀。便是这几年逐渐太平了,可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肥田都成了荒地,饭都吃不饱,也就没什么人做生意了。”
瞧见马上昏睡的苏南烛,樵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试探着问:“这位姑娘是……病了?”
延陵渺不大喜欢陌生人搭话,见他望向苏南烛,立刻警惕起来。
察觉对方周身气息蓦地转凉渐阴,樵夫心中一惊,讪讪开口:“公子莫要误会,我是想着,若公子没有地方借宿,可以到鄙人寒舍住一晚。”
“我家娘子会点医术,或许能为姑娘医治一二。”
天边恰在此时落下一道惊雷,左右没有更好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