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已过,秋阳杲杲。
蛰伏在苏南烛体内的邪毒似乎陷入了沉睡,自修炼澄心诀以来,未再毒发过。
她近日常随延陵渺到勤功殿翻阅典籍,虽没能查到药蛊的驱毒之法,但也从其中了解到不少奇病怪疾,积累了许多治疗疑难杂症的古法偏方。
她一边翻看,一边暗自感叹,残摩老头虽有神医之名,那些年却沉溺于研究各种诡异邪毒,医术没有太大进益,以至于如今好些新症,新的药方,她从前都不曾了解过。
药虫的炼制,为的便是让世间各种奇毒在同一体内共存,此过程不仅需要喂毒,还需不断解毒,以此重复,让药虫不至于中毒而亡。
彼时,苏南烛成为毒虫已近半年,依靠自己调配的解毒方子,不仅活了下来,竟还能勉强行动。
残摩欣喜之余,也感叹她在药毒医理上颇有天分,配制解药时,也会从旁点拨几句。
后来,忧弥谷中只剩他们二人。残摩提出与她斗毒炼药,为得便是制出世间难解的奇毒,让她,或者自己,成为世上最完美的药蛊。
起初,她为了活命学习医术,再后来,她为了能把老头毒死,拼尽全力钻研奇毒制法。
细细想来,残摩也是药虫之一。他为研制无人能解的奇毒而陷入癫狂,一次次堵上性命与她拼毒解毒,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献祭出去。
没能亲眼见证药蛊的成功,也难怪他死不瞑目,抱憾黄泉。
“夜深了,回罢。”
延陵渺阖上手中书册,转头提醒。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苏南烛点点头,吹熄书案前的灯烛,随他一同离开。
明月高悬,莹白凉光勾勒出远山虚影,若即若离,似远犹近。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少。”两人踏着月色缓缓而行,察觉她神色恹恹,延陵渺有些困惑,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从前在忧弥谷的事情罢了。”
对方一时默然,半晌,才幽幽开口:“都过去了,何必再回想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
苏南烛脸色稍霁,挑了挑眉,问道:“你怎知我在忧弥谷的过往并不愉快?”
延陵渺轻笑,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残摩既要将你喂成药蛊,没把你折磨致死已是万幸,哪还有过得愉快的可能。”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运气也是好,就你这么一只蛊虫,竟也能成。”
“并非只有我一个。”苏南烛扯了扯嘴角,笑意愈发苦涩,“前前后后,总共三十八人。”
她转头看他,浅瞳中的哀色浓得令人心悸。
“那么多人,只活了我一个。”
延陵渺眉宇蓦地一沉,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南烛却很快收起情绪,故作轻快道:“读了一晚上医书,都把我看饿了。”
他方才瞥了一眼,书册里记载了近年流行的疫病症状,其上“脓血”“恶疮”“腐肉”一类甚多,不知如何能把她看饿。
对方无视他鄙夷的眼神,小声咕哝:“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吃的。”
“这个时辰,阿琪早歇下了,哪还能给你做吃的。”
苏南烛撇撇嘴,一脸惆怅:“如此看来,今晚注定要饿着肚子歇息了。”
延陵渺从旁提醒:“材料还是有的,你可以自己做。”
苏南烛听完,气叹得更重了。
她从小到大只会煮粥,莫说包子面食,就连简单的白面饼子,都是残摩老头偶尔出谷的时候给她带的。
自从在余泽院住下,整日里吃得讲究,早把口舌养娇惯了,再有自己做的粥,怕也吃不下去。
见她唉声叹气,延陵渺薄唇轻抿,继而抓住她手腕,拉着她快步往回走。
“走吧,本公子勉为其难,为你施展一回手艺。”
“你真的会做?”站在粉尘弥漫的厨房内,苏南烛忍不住问。
延陵渺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手里的面团被他来回折腾许久,仍倔强地粘在砧板上。
“你等着便是。”他拿起面粉袋子,往砧板上又抖了两抖,雪白的面粉霎时间扬起,散落在两人的脸上,身上。
延陵渺首当其冲,细粉扑面而来,连带着浓密的长睫都白了些许。
瞧见他一身狼狈,苏南烛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笑,可就没得吃了。”延陵渺皱了皱鼻子,沉声警告。
怕把他惹急,苏南烛连忙捂住嘴巴,望着那张覆上点点雪白的俊颜,双肩止不住颤抖。
好不容易搓成光滑的面团,压成薄面,延陵渺手起刀落,粗细均匀的面条便逐一呈现在砧板上。
生火,煮面,怕她吃不饱,延陵渺还特意煎了鸡蛋,一面焦黑,一面蛋清仍能流动。
“云渺公子这厨艺,确实……不同凡响。”
“你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