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什么。”苏南烛摆弄着药草,漫不经心,“是发现你故意吸引刺客,还是发现你并非北晋三皇子?”
延陵渺深瞳蓦地一沉,眼神骤然凌厉。
“公子有何谋算,我无意知晓。”苏南烛敏锐察觉到对面陡然升起的杀气,双手不争气地抖了抖。
反正毒还未解,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思及此,苏南烛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抬了抬下颚,又望向洞口处滴滴答答的雨幕,示意延陵渺想办法接些雨水来。
这个苏姑娘,此前还一副温顺乖觉的模样,而今这是……不打算装了。
延陵渺眸底一片幽暗,沉默着起身。
若换作别人,倒也未必能察觉,可苏南烛清楚,三皇子身中邪毒多年,早已是一副残躯,如何能练就如此深厚的内力。更罔论那群穷追不舍的刺客,穿着、武器都出奇一致,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明明可以将死士一网打尽,劝选择躲在轿中不露面,显然是有意为之。
“我也不过是顺着公子的问题据实已告,且不说这皆是我的一番猜测,即便是真的,我与公子无冤无仇,断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她暗自腹诽:我还指望着你兑现承诺,给一大笔诊金呢。
延陵渺拿起一块略带凹陷的石头,朝石壁的尖锐处轻敲两下,待凹陷被磕得更深,倒去其中积存的石沫,才走到洞口前接雨。
雨水淋漓,不多时,凹石就存了小半碗清雨。
“既如此,”他甩去落在手背的水珠,回到篝火前,“苏神医为何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漆瞳似透不进光的无底黑洞,其中杀意翻涌,却被唇边若有似无的浅笑掩盖。
“因为……”
素白的前裙上逐渐渗出青绿的枝叶,苏南烛停下动作,却不敢抬头看他。
“我今日所用的良方亦是绝密,作为交换,还望石公子从今往后,别对任何人提起。”
她羽睫微垂,挡住眼底再明显不过的不安与慌乱。
木柴燃了小半,跃动的火苗争相抢夺仅有的栖身之所,火光频频颤动,显得慌乱又焦躁。
延陵渺挺身端坐,似在端详早已被掌控的猎物,琢磨着最快捷,最方便的剖剐之法。
“一言为定。”
接过延陵渺递来的半碗雨水,苏南烛将前裙的药草汁液全数拧了进去,将其混合。
对方蹙眉看着,实在嫌弃,索性撇过头去。
“条件有限,石公子将就一下。”她讪讪一笑,抖落前裙上残余的草渣,把石碗挪到火堆旁。
豪雨若银竹穿云而过,削落林叶,埋入尘土。
苏南烛靠着石壁昏昏欲睡,药汁翻滚,点滴从石碗跃出,溅在她半干的鞋面上。
她浑然未觉,脑袋摇摇晃晃,目光没有落点,显然已在强撑。
“药汁熬沸了。”
望着咕咚咕咚的药汁,延陵渺再忍不住,出言提醒。
“噢。”对方蓦地回神,捻起前裙把石碗从火堆旁移开,再拾起一支烤过的树枝,往里头搅和。
延陵渺神色愈发复杂,苏南烛却冁然一笑,贴心地把药汁吹凉,才递给他。
“先喝半碗。”
“为何?”
“有一味药,需要先以此草作引,再与之混合才能见效。”
延陵渺将信将疑,抬手接过。
见他迟迟未有动作,苏南烛手掌朝上,轻轻扬指:“喝呀,不苦的。”
那模样,似在哄小孩子。
对方无奈,饮下半碗,再递回给她。
药汁过喉入腹,忽觉头脑昏沉,眼皮愈发沉重,止不住要阖上。
“药汁里是何物?”
“能解毒的药草啊。”苏南烛背对着他,动作窸窸窣窣,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既如此,何以会突然犯困?”他眼底戾气顿生,说话间,一侧掌心朝下,内力顷刻积聚。
“副作用罢了。”苏南烛不疑有他,正纠结地望着自己尚未干透的长发,“你放心,这雨一时三刻不会停,足够你好好睡上一觉了。”
延陵渺还想追问,可眼前景象逐渐模糊,饶是他费力睁眼,仍捕捉不清她的身影。
苏南烛转过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将石碗递到他嘴边。
“你可要喝完啊,若是洒了,我便是不去商禹,也再不会给你配这解药了。”
身体的不受控让延陵渺全身神经瞬间绷紧,正想挣扎,听得她如此说,反倒安分下来。
他扶着石碗,一仰脖,将药汁一饮而尽。
神思越发混沌,唇舌却依旧敏感,纵使药汁浓酽,仍能察觉其中隐藏的一丝血气。
夜半暴雨渐歇,清风自山间潜行,沿途抚慰被雨点欺凌的矮草薄花。
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