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半月前。
接到门派任务,一行人即刻动身,前往洛京。
从凤翔府出发,行至陇州,掠过重重剑影,凛凛杀意方息,延陵渺忽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没来得及点穴压制,便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当下凝神,提气探查周身经脉,竟发现,自己中毒了。
他天生经脉强健,旁人修炼一年所得功力,他月余便可至。且血脉运行缓慢,体温比常人更低,因此,修炼功法鲜有走火入魔之忧。
更为玄妙之处,是五脏六腑的位置皆与常人有别,是以,点穴之功于他无效,寻常毒药亦无法伤他根本。
师父无妄尊者曾掷下豪言:只要不把血流干,他能轻松活过百岁。
本是算无遗策,可此邪毒是为三皇子所制,自然不同以往。
祭魂草毒性刚烈,虽不伤他性命,却似蚂蚁游走在血脉之中,令他血气逆行,以至吐血胸痛。
吐血倒还好,不过每日费上两方巾帕,可胸痛实在磨人,搅得他心烦气躁,内息受阻。
忍了两日,延陵渺终于爆发,大掌一拍,轿撵便换了个方向,直往巫阳去。
江湖上,残摩药师的名号可谓人尽皆知,传闻他隐居在巫阳的千藏沟中,若非主动出世,无人能寻到踪迹。
区区一个千藏沟,他便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残摩药师找到。
可待踏入其中,越往前,延陵渺的脸色便越发凝重。
此地不仅有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更设置了多重精妙阵法。六合阵,九宫八卦阵已是寻常,还有斫龙阵,潜山藏海阵穿插其中,更有甚者……是早已失传的释阳散阴阵。
此阵乃从前异族雍平所创,自雍平覆灭,江湖再不见其踪迹。
不曾想,今日却在这荒郊野岭见识到了。
释阳散阴阵至邪至戾,入阵者将神思失序,难以自控。阵眼则设在方圆数里的某一石块之上,莫说囫囵查看,便是一寸寸翻找,也难寻中。
踏入阵中,延陵渺以泉作耳,以风为足,在一众侍女崇拜且震惊的注视下,跃上那座数丈高的灰白险崖,将其一掌劈断。
显了神通,也用了内力,祭魂草便再次躁动起来,延陵渺抹去嘴角血渍,冷笑着,掌风一扬,断裂的石块瞬时碾作满地齑粉,消散在风中。
费了好半日功夫,终于找到忧弥谷口。
步入谷中,四周阒然静寂,唯有院前一道纤弱细影。
丹砂与木湘上前询问,延陵渺则撩起门帘一角,透过缝隙,觑见一个脸覆面纱的少女。
那块粗糙起毛的旧布,说成面巾更为贴切。
两人道明来意,软磨硬泡一番,才勉强她来为自己诊脉。
走近细看,姑娘生了双猫儿般的杏眼,晴光下眼帘轻敛,娇媚若妖,琥珀色的浅眸中带着探究,触上他手腕时,瞳内惊惶之色一闪而过。
“此毒,姑娘可能解?”
“能解,却不好解。”
谷中灼气渐歇,清风烟岚缱绻,相携而过,遗落单薄水汽。
凉意触上肌肤,苏南烛打了个寒噤,屏息静待回应。
覆有暗纹的门帘终于挑开,眼前人拢罩在轿顶的暗影下,身穿赤色圆领锦袍,其上织纹金线盈盈泛光,如墨长发以金冠束起,眼窝深邃,眸若曜石,分明是张精心雕琢的美人相,却因眉宇蹙起,平添几分阴沉。
苏南烛失神望着,心中暗自感叹。
“姑娘有何要求?在下定尽力而为。”
被他倏而抬起的视线吓住,苏南烛慌忙收回目光,故作深沉道:“公子所中乃祭魂草之毒,需熬制解药,连续服用七日方可解。其中药引难得,诊金可不能少。”
延陵渺颔首:“这是自然,一旦毒解,在下定以重金酬谢。”
嚯,是个财大气粗的。
她心中窃喜,面上却分毫不显,又道:“解药熬制不易,有分毫偏差,便达不到药效,故由我亲自熬制最为保险。可忧弥谷向来不许外人留宿,尔等在此,会坏了规矩。”
话音刚落,轿内传来一声嗤笑。
再看,延陵渺唇角微微勾起,隐含讥诮:“药师已死,姑娘守这规矩要给谁看?”
被他的话噎住,苏南烛张了张口,辩解道:“谷内珍贵之物甚多,让你们留宿……我不放心。”
说着,还紧了紧手中的铁锹,明润的浅瞳小心翼翼望向他们,似被侵犯了领地的惊惶小兽,谨慎又怯懦。
着青衣的木湘撇撇嘴,小声嘟囔:“我们只为解毒而来,断不会碰姑娘东西的。”
延陵渺最先察觉她的意图,明明两人视线齐平,却似居高临下,垂眸睨她。
“依姑娘之见,我等该如何?”
“……你们虽不能留,但我可以辛苦些,跟你们走。”
“哦?”对方脸上笑意未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