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雪粒子来,洒在屋顶和地面,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细的沙沙声。炉子屋里橘黄色的灯光下,一家老小围着炉子眼吃火锅,小火烹得锅里的肉菜咕嘟咕嘟地冒泡儿,米酒的香味混着菜香飘出好远好远
饭后,李香莲想起今天新买的衣服来,一定要朱雀和外婆试穿看看。
爱美的小姑娘可高兴了,穿着新买的粉红色兔耳朵棉袄在屋子里转圈圈。外婆穿上那深蓝色的羽绒袄子去镜子前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莲儿,这衣服多少钱哪?又暖又轻的。”
李香莲笑着不回答,朱有田道:“妈,您别管钱,只管喜欢就行了。”
“外婆,我知道,我知道”,朱雀仰着小脑袋说“我的二十五块,你的一百二十块。”
“啊呀,这么贵,可以退吗?”外婆惊着了,一边脱下衣服一边说道。
李香莲噗嗤一笑,“我的亲娘诶,再别说这样的话,都掉了你大户人家嫡小姐的份儿。只要你穿着舒服,别说一百二,就是一千二,你女婿眼都不眨也给你买。”
外婆看了女儿女婿一眼,笑骂道:“就你们两个败家货,下次再不准买这么贵的,一个月工资才这么点呢”。
李香莲和朱有田两人笑嘻嘻的,把老太太的话当耳边风。下次肯定还买,赶顶好的买。
外婆转身便将新衣服收进了柜子里。
过了腊八就是年,日子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到,除尘祭灶贴窗花。外婆搭着凳子上上下下地擦着玻璃窗和门板,朱雀也拿着鸡毛掸子四处拂灰尘。下午外婆给朱雀倒上两桶温水洗个除尘澡,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头发丝都香喷喷的。
洗完澡出来,朱雀趴在窗前看齐南枝和细强在晒谷坪里堆雪人打雪仗,心痒痒的。后来桂圆和齐南枝的姐姐齐北月也来堆雪人,朱雀就忍不住跑出了门。她在离大家较远的地方滚雪球,小短腿踢着雪球走,直到雪球大到踢不动了,她停下来,大眼睛无助的看向齐南枝。
自那次癞蛤蟆事件之后,村里的孩子依旧不和朱雀玩,也许是迫于大人的警告,又或者是长期以来的习惯。然而齐南枝并没有食言,说好了带朱雀玩就会偷偷地来找她。其实齐南枝玩耍的时间并不多,他每天放学回家要去地里割猪草,看牛,天黑时吆喝着牛回家,接着吃饭写作业。偶尔齐南枝会来朱雀家,这时朱雀恨不能把她收藏的所有玩具书籍零食都堆到齐南枝面前。要是齐南枝在后山茶园放牛,朱雀就跟过去,两人在茶园捉蚱蜢斗蟋蟀,挖个土洞生火烤红薯……总之无论做什么,朱雀都觉得其乐无穷。
这年朱雀五岁,齐南枝和桂圆八岁、细强九岁,齐北月十岁。十五岁的大堂哥朱永强没有参与小朋友的游戏,他在奋发图强写寒假作业。怎奈勤奋有余天分有限,笨鸟先飞也只混了个成绩中等。朱有粮说,明年考不上高中的话,大堂哥的学生生涯就在初中毕业打住了。往后老老实实地学门手艺或在家种地,再过几年娶个媳妇生个娃,人生一眼望到头了。
齐南枝很快收到了朱雀的求助信号,他吭哧吭哧跑过来,双手抱住大雪球往晒谷坪中间一放,道:“雀雀,再弄个小雪球来,当雪人的头,这大雪球就做身子。”
朱雀“嗯嗯”地答应着,又开心地滚雪球去了。
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你追我赶,小脸儿都红扑扑的,晒谷坪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的铃声响起,朱雀似往常一样欢呼着迎过去。李香莲率先跳下车后座,把怀里抱着的两个大袋子挂在后座两侧,腾出手来要抱朱雀。但今天朱有田手脚更快,下了自行车就大手一捞,把裹成圆球的朱雀抱上自行车前杠。他怜爱地问:“冷不冷啊,小宝儿手都冻红了。”
说完,低下头一下两下地去亲亲朱雀白里透红的小脸。
朱雀冰冷的小手摁住朱有田的下巴,笑嘻嘻地说:“妈妈你看,爸爸好讨厌,他又给我种胡子。”
“呵呵呵,那晚上妈妈和你一起把爸爸的胡子拔光好不好?”
“好……”
晒谷坪玩乐的几个小朋友看见朱有田夫妇,只得小声喊着“有田叔,莲婶……”
夫妻俩笑容满面地答应着。李香莲一进屋,就用黄纸包了四份糖果,要朱雀拿去分给晒谷坪玩的四个小朋友。朱雀乐颠颠地跑出门,把四包糖果都塞给齐南枝,说道:“南枝哥,妈妈说每人一份,你帮我分给他们去”。
在那个年月,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抵挡糖果的诱惑,大概用一颗糖果可交换他们心里最珍贵的物品,也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干任何事情。
齐南枝沉默地看着笑得有些傻的朱雀,转身就把糖果分给细强和桂圆,最后两包都给了他姐北月。
细强和桂圆得了糖果飞快地跑回家去了,北月犹豫半晌,还是走到朱雀跟前,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才跑回家。
齐南枝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