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暗送秋波”的情况下,我全力跟着他互动,侃侃而谈,在两人的“剧本排演”下,“惊喜”的一次专题交流会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在专题会结束后,老头领着我回了他在学校里的家。
老头大名王忆安,专职研究魏晋南北朝的历史,目测60多岁,头发稀疏,酷爱的搭配是长袖衬衫加牛仔裤加皮鞋,这是他春夏秋三季的标准打扮。他和他的妻子都是本校的教授,不过他是历史系的,他妻子是中文系的,据传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老头写的情书因为实在太烂被师母退回来好几次,最后还是师母看不下去写情书给他的,这事一度在我们这些学生间广为流传,可惜不知道真假。不过真真假假也无足轻重,假的无所谓,真的更好,反正我们这些听八卦传八卦的也是为了一个乐子。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老头高中学的是理科,数学更是一骑绝尘,他当年高考的分数更是令人瞩目,分数直接达到了华国某个顶级大学的门槛。据悉老头想去数学系的,他还颇有自信的只填了一个数学。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被调剂到了历史系。不过老头也算是一个干一行爱一行能苦中作乐的人,过了两年也能在历史系混得风生水起。两人唯一的女儿之前在夏大读博,现今已去英国留学。两人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不过老头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他觉得自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还能继续干,于是接受了退休返聘。不过他也是个老头子了,带不了太多毕业生,我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关门弟子”。
至于为什么老头慧眼识珠,一下子就选中了我这块璞玉,这就涉及到一段孽缘了。
当年上周三一门专业课时,我坐在后排听着讲台上的老师口若悬河,心里颇不以为意,小声嘟囔着,结果在我左侧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噢”的声音,偏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听课的老师。我连忙转过身去,做鸵鸟状,一言不发装死。
等周五的中国古代史的时候,讲台上赫然出现了他的影子,我大吃一惊。老头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投在投影仪上,身为学委的我理所当然的就加了他的微信。不过我们班建了一个群,平常有什么事就发群里,也没有什么私聊的必要。
然后有天上课正讲到魏晋南北朝,我趁下课时去和他聊我的个人看法,结果一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时间比较紧张,老头就说要不我们微信里说吧,然后把自己的二维码打开准备让我扫码加他,我摆摆手说不用老师我有你的微信,然后准备发条消息让他看到,结果屏幕上显示“你的好友已将你删除”几个无情的字。我尴尬的撇撇嘴,窘迫的说:“老师你把我给删掉了。”老头也很尴尬,再次亮出了二维码。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老头上课格外爱开我的玩笑点我的名,有时为了活跃气氛还会把这件事当个笑话来讲,每次他讲时还振振有词的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因为我没有跟他聊过天所以才将我删掉的,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之前被老头在生活中的平易近人所迷惑,听到那些已毕业学长学姐在“家宴”上大吐苦水,我还大为不解,如今交毕业论文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绝望。老头在学术研究上一改平时的作风,在这种事情上容不得一丁点马虎一丁点瑕疵,哪怕我们只是个还没有迈入门槛的小菜鸡,在论文上依旧需要精益求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他不想给自己的教学生涯留下污点,或者是不想我太垃圾毁了他的清名,总而言之,他在学术上对我是真的严格。
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交论文时的情景,那天大概是傍晚,我们俩并排坐在书桌旁,书桌上亮了橘黄色的台灯,老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睛,眯着眼睛拿着红笔细细端详着手里一沓文稿,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编辑一样。我提心吊胆的看着他,看他入神的样子,努力把沉重的呼吸放平缓,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悻悻地低头摆弄起两只手来。他慢条斯理地审视着手里的文稿,时常拿着红色水性笔划掉一大段文字,还不时揪出几个错别字来,顺便在旁边写上正确的字。越翻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仿佛一个拧起来的疙瘩,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像是把“三”字刻得入木三分。看到他此时的模样,我心里警铃大响,为不久后的自己默默祈福。
等到翻完手里的东西,他取下眼镜一脸严肃,仿佛心里压抑着天大的不满,不吐不快。他厉声说道:“你写的什么东西,主要论点隐藏在一大堆废话里面,并且你的论据压根就不充分,根本说服不了别人。而且里面有些句子你自己读读通不通顺,还有这些错别字。还有你小学语文是怎么学的,的得地是分不清吗?莫非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最开始还只是基础的专业攻击,到最后已经是被师母彻底影响,攻击起我的中文来了。
尽管我心里的小人颓丧着一张脸并且快要扭曲成苦瓜了,但我面上却不露声色,端着宋濂式恭谨,默默听起他的说教来,不敢多说一句辩解的话。
这种时候不能反驳,一反驳就会惹来没完没了的语论。别问,问就是血与泪的教训。
“没事没事,不就是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