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马奴变了脸色,慌忙起了身,沿着来时的小路踉跄退走,眼睛直盯着马奴,生怕他反悔给自己后背来上一刀。
离开了几丈远,沈明素便稍微安了心转过身正对着小路快步走起,只怕走得慢了马奴追上来将她灭口。
忽然,背后静谧的荒林里传起层叠不一的惨叫,声音尖厉细长,不像活人发出的叫声。
沈明素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看到自己刚刚和马奴对峙的地方燃起了诡秘的蓝色火焰。马奴立在火光后并不慌张,看来这是他的手笔,好一个毁尸灭迹的计策。
乱葬之地的鬼魂在火焰中四散奔逃尖叫,并远远飘来肉糜炙烤的香气。想到这些肉香味的来源,沈明素简直要干呕出来,却发现当下要紧的事情是赶快逃跑。这火焰诡异在不燃树木,活的人,死的尸以及正在逃的鬼才是燃料。她见过这种蓝色火焰,与妙光道长论道的邪和尚便燃的这样的火。
混沌的夜空里,魂体与火光交相闪烁。被火焰灼烧的野鬼不似刚刚那般无害,痛苦恐慌让他们声色惨厉起来,向着不明方向无头乱窜,相撞便互相狰狞地撕咬。
马奴挥刀使刃,术力破空,冲着他溢散的鬼魂没等撞上便落得魄散的下场。
伴着腥臭与肉香的风中冲着沈明素方向来的几只野鬼直扑她的面庞,冲击力度使她不禁向后倾倒。
沈明素下意识赤手相搏,却难以匹敌。厉鬼牙尖爪利,一爪便将她的衣袖撕裂开,锋利的爪甲破了人皮便将血肉与布料一同扯下。沈明素吃痛后倒,厉鬼乘胜继续追击,眼看着要将她撕吞分食。
马奴周围的野鬼俨然已经屠尽,看到被围剿的沈明素,马奴只站在原地,不做伸手相救的动作。
马奴自保绰绰有余,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放的火。看这架势他是不打算救自己,都怪江合子不教自己哉风步,不然她早就跑掉了。难道今夜注定殒命在此?
沈明素悲观地想着,一枝枯木擦过耳畔挡在了她的面前,将那又扑上来的恶鬼削了个魂飞魄散。
一个女子的身形闪过,将倾倒的沈明素揽到身后,持着刚从林子里捡的树枝做剑灭杀着周围急戾的恶鬼。恼怒的厉鬼不顾生死再度飞蛾扑火,张牙舞爪地朝着女子扑上来。女子运起气一格一挡便转变局面,再次占据争斗的上风。女子发缕飘飞,一刺一砍间,枯枝划出一道道气波,直入进厉鬼魂体,消解其威力,散灭其魂体。
由生赴死,由死赴虚无,不过一刹须臾。
不敌来者,厉鬼消逝的消逝,逃逸的逃逸。待四周安全下来,女子停下动作,用枯枝做拐支在地上稍作休息缓着体力。
沈明素忙迎了上去:“贺姐姐!”
贺兰树微喘着粗气,谨慎地观察周围环境,马奴早已悄然离开,乱尸将要燃尽,鬼魂四下溃逃,缺了燃料供给,蓝色火焰火势减弱下来。
“可有……”贺兰树正欲询问沈明素是否被伤害,转身便看到沈明素的手背尽然被淋漓鲜血覆满。
沈明素早已痛楚难耐,担心分散贺兰树的精力,便在一旁强忍着痛。
贺兰树心下焦急,不知伤在何处并不敢乱动:“伤口在哪儿,刚刚那人伤的还是鬼伤的?”
“被鬼伤的。”
沈明素说着话,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抬手要给贺兰树看伤势情况,才刚受伤的手臂却已经不听使唤失了控制,另一只手强扶着才能抬起。
贺兰树一看,顿觉天昏地暗,原本细白的小臂上裂开一道三寸长的豁口,破开皮露出的不是鲜嫩的血肉,而是近乎溃败的烂肉,流出的暗红脓血淌满手背。被鬼所伤的伤口将会迅速腐败溃烂,若得不到及时救治,鬼气入体断人性命。
“我们赶快回去,疗伤要趁早,回去找徐神医。”
世间治伤的郎中繁多,能治鬼伤的郎中寥寥,救死神医的名号只归一人。
沈明素点了点头,一路忍痛与贺兰树往城门口走去。
良久,两人站在紧闭的城门前无可奈何,身后是被月色照亮的道路,身前笼罩着城门的阴影。
半满的月亮依旧毫不吝啬地倾洒光辉,城墙石砖又是一副旁观的模样,城门口发生生死之事并不罕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猿啼都带上了呜咽哀伤。
“我就不该去给冯锦送药,你要有什么差池,我……”贺兰树性情中人,眼见哽咽起来。
天黑闭城,小臂上的伤口伴随着恶臭的腥膻越发烧灼起来,沈明素眼神逐渐涣散,既然命定死在今夜,为何不给她个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