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显然被戳痛了逆鳞。
不过他越是生气,看起来就越是平静,在窝金和信长从后院传来喊声,说他们挖出了妹妹的尸骨时,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边上,俯视地上那一把剩余无几的黑色枯骨。
黑色是骸骨上残挂的淤泥,这最初一户主人家的妹妹死了也有几十年了,当年这还是一口水井,她是淹死的。
窝金和信长一人拿着铲子,一人拿着铁锹,杵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也不在乎自己一身的污泥。做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简直太过轻松了,垃圾堆里长大的人也无所谓什么脏不脏,只不过看着库洛洛垂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怵。
库洛洛盯着那几根细伶伶的枯骨,脑子里乱纷纷呼啸着转过很多念头。他看的书太杂,莉迪亚用能力要来的书更是百无禁忌,依稀知道有一些特殊的阵法用特定的材料画出来,可以借由骸骨找到原身的灵魂,然后做遍恶毒之事。
不过那样的阵法他一时半会儿还画不出来,他也没那个耐心再去钻研。之前和侠客的交流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想,于是心里的计划就有了七八成把握。他决定还是用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烧了吧。”他最后轻描淡写道。
“烧了?”窝金有些惊讶——库洛洛一副要憋大招的样子,就这么简单?
旁边的侠客已经转身道:“我去叫飞坦下来。”
“不用,”库洛洛淡淡地制止他,“就点火慢慢烧。”看着窝金和信长,他道,“交给你们了,烧到细灰为止。侠客你看着。”说着转身上了楼,去看莉迪亚。
窝金信长和侠客面面相觑,忽而又同时耸了耸肩膀。
库洛洛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莉迪亚差点死了,他肯定被吓得不轻,他们还是顺着他的心意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库洛洛回到房间,莉迪亚还没醒,医生百无聊赖呆在旁边,玛奇和飞坦各踞一角。
看到他进来,玛奇担心地看了他两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了,飞坦在临走前还用凶巴巴的眼神一并带走了医生。
他们默认库洛洛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作为最早的同伴,飞坦和玛奇知道莉迪亚之前也有过一次差点死掉的经历。那时候飞坦和他们失散了,再见时莉迪亚已经生龙活虎,玛奇倒还记忆犹新:
那天晚上,一身血的库洛洛抱着同样一身血的莉迪亚闯进她们家,用一身毫不掩饰的杀气威胁玛莎带他去找流莺街里的医生。后来玛奇才知道他们正处在最应该掩饰行踪的逃亡中,当时她简直恨死库洛洛的嚣张了,尤其他强撑着还要拿出契约,逼迫玛莎保证一定会救助他们——要不是实力不如人,玛奇真想扑上去和他拼命。
不过虽然那个晚上紧张又混乱,有些事已经记不清了,玛奇却还记得,玛莎对那个死神一样闯进来的危险家伙说了好几遍“别害怕”。她总是这么不分对象地乱发温柔,玛奇当时抱怨地想。她看着那个库洛洛难看的脸色——他自己就受了很重的伤,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时肩膀中箭奄奄一息的莉迪亚,像快被逼到绝境的凶兽——那副架势分明在说,要不是他实在支撑不住,玛莎想抱莉迪亚去医院的时候,他绝不会让她碰她一根手指……玛奇心里觉得,他那才不是害怕。
只不过要是她死了,他大概会很难过……比死了还难过。
后来玛奇想,也许就是那一天晚上她没有跑去隔壁向阿雉求救——她有这个机会的——这个决定改变了她的一生。
不过她没后悔。她喜欢莉迪亚。然后,玛奇没和任何人说过,她也很崇拜库洛洛,觉得他无所不能,仿佛跟随着这个人,就能坚定地一直走下去,到任何地方。
不过有时候,她又很羡慕库洛洛,因为玛莎死了,但莉迪亚还活着。
但偶尔,她又会因此同情他,因为很显然,人总是会死的。而那个日子越晚来一天,库洛洛就越爱莉迪亚一天,到时候就会越痛苦。
至少就玛奇目前为止的观察,显然是这样的。
当然反过来也一样,只不过是玛奇觉得库洛洛还有救,但莉迪亚已经无可救药了。离开了库洛洛,她大概会死的吧?
“喂,我能走了吗?”
他们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对面就是餐厅,玛奇听到那个被抢来的医生没好气儿地问飞坦。
“你还没看她的嗓子。”飞坦淡淡地提醒。
“都说了那个我治不了!”医生愤愤地,“我把药名留下,你们自己去搞,这样总行了吧?快放我回去,我也是有工作的!”
“等让你走的时候你才能走。”飞坦看都不看他,用他惯常的那种又冷漠又懒散的口吻道,显得不容置疑。
医生气不过,又打不过,只好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碰”地一声放下医药箱:“我要喝水!”
飞坦不耐地“啧”了一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水,又看向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