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还一万块,四千万要还四千个月;
一个月还十万块,四千万要还四百个月;
一个月还一百万,四千万要还四十个月。
还没正式毕业,宁芙已经觉得未来漆黑一片了。
她把婚纱送到裁缝店,裁缝师傅查看完破损情况,满脸遗憾地告诉她,婚纱采用的是法式刺绣,国内目前没有专精法式刺绣的师傅可以提供修补,她必须得去国外寻找工匠。
可即使补好,婚纱也不容易转手卖出去。
高定品牌的顾客群体向来不接地气,买得起的不屑穿二手,买不起的会主动选择别家。四千万的婚纱用于租赁非常吃亏,定价高了没人愿意租,定价低了难保别人弄坏,二手奢侈品店的服务人员也拒绝接盘婚纱。
这款婚纱最好的结局是改成礼服。
宁芙满脸失望地离开二手店,晴空万里的天空也消失不见,雨意扑面袭来,她的心情更糟了。
今年开春桃花汛不足,可预料到的梅雨季定然又是一场连绵不绝的溽热煎熬。梅雨是极恼人的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闷热会让整座城市都变成三伏天里的汗蒸馆。
待在空调舒适的室内,坐听雨打窗棂或许别有一番趣味,可若是走在雨势滂沱的户外,每一步都让人凭空生出毁灭世界的烦躁感。
古诗文里描述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照进现实全变成阳台里半个月都不干的衣服和石头缝隙里长满霉菌的青苔。
戴望舒当年肯定是在做梦。
他不可能在寂寥悠长的雨巷里逢着一个丁香一样惆怅的油纸伞姑娘——碰见一个结着满腹仇怨,想把自己同时塞进烘干机和空调房里的暴躁旗袍姑娘倒是极有可能。
这个姑娘就是没带伞的宁芙。
一身长度到小腿的白锦旗袍,流苏披帛缠绕两段藕臂,纯白皮鞋踩进脏水洼里是最彻底的糟蹋,昨天刚洗的头发也拒绝接受梅雨的洗礼。
早知道就开车来了,市中心停车位再难找也比现在打车软件前面排着的三四十个人要来得方便。她提着四斤重的婚纱,显然也不可能在雨天上演浪漫的City walk。
她想叫宁家的司机来接,电话还没拨出去,先有另一个号码打了进来,备注是Alpha,威尔曼的号码。
这是一个很纯洁的备注,是双子座α星的意思。
联系人列表里与Alpha紧邻着的下一个号码叫Beta,是菲尔曼的号码。Beta同样也是一个很纯洁的备注,是双子座β星的意思。
她接起电话,听见那头关门的响动和威尔曼的声音,他已经到她家了。
“你不在家?”
宁芙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还在外面。下雨了,回不去。”
“我去接你?”
“不麻烦吗?”
“你不是麻烦。给我发个定位。”
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
宁芙发了定位,待在原地等待。
她的脚伤已经提前好了,绷带也拆得干净,日常活动恢复正常,双胞胎不需要再天天过来,可他们最近却来的更勤了。
以前是给她准备早八早餐,现在是既给她准备早八早餐,又送她早八上班,中午还会送饭,下午再接她回家,完全一副二十四孝家庭煮夫状态……不对,是两副。
他们每天接她下班的车不比迈巴赫低调,但神奇的是爱好聚众八卦的同事们最近完全不聊宁芙的瓜。
听同事说,最爱嘴碎的几个人被各自部门的直属上级单独批评了,就因为之前胡乱造谣宁芙跟艺术家上床的事。
宁芙请假这几天,菲尔曼总不出席官方主办的social活动。这些活动通常都跟外交相关,菲尔曼一直不去,主办方没法交代,就责怪艺术馆工作失职,说是他们没有联络到位。
老板挨骂,底下员工自然也跟着遭罪。
在大家都觉得不满的时候,宁芙偏偏在这时候请假,看起来就像是在特意逃避工作。单位里逐渐流传起实习生跟艺术家交往暧昧,以至于连累到大家一起挨骂。最后竟是直接将菲尔曼不出席活动的原因全部归集到了宁芙身上。
宁芙可太冤枉了。菲尔曼这个人本就性格任性,他哥哥都没法强迫他去做任何他不乐意的事。对他来说,去各种大大小小的讲座沙龙听不认识的人讲述真假难辨的史蒂文森式冒险故事就是很不乐意的事。
他不想凭着一腔对艺术的热爱住进原始丛林半年,也不想从死去的甲虫背上寻找五彩斑斓的黑色油墨,这辈子也没可能去太平洋上堆满金银的无名小岛当漂流的鲁滨逊。
他尊重其他艺术家的生活方式,但不想跟他们混到一块。况且他们讲述的故事大部分他都在军校的野外训练里亲身体验过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艺术和美的存在,他过的日子比但丁神游地狱还要绝望。
宁芙受伤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