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陆云旗幽幽地坐起身来,从草席下取出一颗尖锐的石子。
它本和其他石子一样圆润,是这两天他以无聊为借口一点一点磨成的。
陆云旗拿着石刀,摊开另一只空荡荡的掌心。
以血鸣冤,以死明志。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曾经他经手的几个案子,罪犯也用过这样的方法。皇上知晓后,真的会叫人再次细查。
希望他的效仿,能还他的老父亲一个清白。
对不住了,爹。对不住了,姐。
陆云旗将石刀对准自己的脉搏,慢慢地加重力道。
若苍天有眼,就让他的死,换他所爱之人的一世平安吧!
“陆大人!”阴暗之中突然轻手轻脚地跑出一个人影,“你在做什么!”
只见那人蹑手蹑脚地打开牢门,匆匆夺下他手中的石刀,动作熟练地为他止血。
陆云旗怔了怔,借着月光才看清来者是秘案阁密探的副司。
另一阵颇为从容的脚步声,挟着一个冰冷的嘲讽传了来:“姐姐还在为了你的安危水深火热,你居然想着一死了之?”
陆云旗瞳孔一震,忙甩开副司的手,冲到锦麟跟前。
“公主她怎么了?不是在休养吗?她出什么事了?”
锦麟因着对他的不满,别过头去不想回答。
他于是上前一步,哀求道:“王爷,你告诉我……”
“陆大人,你别担心,公主没有出事。”眼看着陆云旗即将情绪失控,副司连忙挡在了锦麟身前,安抚道,“只不过她为了替你求情,一直不顾自己的身子,始终不愿安心养伤。”
陆云旗跌坐回石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这个傻丫头……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他的家人,没有办法留住陆家清誉,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留在她的身边,操心她的琐事了。
绝望吞噬人的速度,远比死亡来得更为猛烈。
锦麟垂眸望着被黑暗包围的陆云旗,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谁说没有办法?”
语毕,锦麟望了副司一眼。副司会意,拿出暗兜里的一页纸张,特意递到陆云旗跟前才展开。
是一纸供词。白纸黑字,把陷害陆家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再仔细一看,竟是李向玉的笔迹。
怎么可能……陆云旗一脸的难以置信。李向玉那老狐狸费尽心思脱罪,如今怎么会又承认了?
锦麟挑了挑眉:“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是李向玉的手笔吧?”
陆云旗也知道,供词一定是伪造的。
副司解释说,李向玉有位亲信十分擅长模仿字迹,而这个人正是齐南死后选择投靠太子的其中一个。
尽管陷害陆家的阴谋他一概不知,但是他对于李向玉把他送到齐南手上受辱的事始终怀恨在心。
于是便有了这页供词。
“只要李向玉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便落了个陷害重臣的罪名,你们陆家也就清白了。”锦麟把话挑明。
陆云旗的眼神却依然黯淡,喃喃道:“他怎么可能画押呢。”
“人活着,当然不可能。”
说着,锦麟抬起手臂,递出藏在长袖下的青铜令牌,刻在中央的秘案阁三个字格外显眼。
“你要他的手印,而我要他的性命。如何?”
也就是说……制造伪证?
陆云旗下意识地犹豫了。他该下手吗?
若是不下手,他的家人就会一直受此折磨。可若是下了手,他和李向玉这类货色,还有区别吗?
在情感与理智的挣扎中,他缓缓吐出一句:“我……考虑一下。”
锦麟即刻不悦地眯起了眼,视线里是无尽的轻蔑。
“我可没时间给你考虑。”他甩袖收起令牌,冷冰冰地笑道,“希望你们父子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你还能这么正直。”
转身之时,只听扑通一声。
“王爷,我想好了。”
陆云旗双膝跪地,上一秒还是茫然的神色,忽地充满力量。
他想明白了。
正直,不该用来对待所有人。而阴险,必要时却能救下许多命。
吴叔与其妻女仆从,他们陆家上上下下,还有未来可能会被李向玉折磨算计的人家……
不能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月光的冰冷与烛火的炽烈一同摇曳在陆云旗的眼中。
“如果阎王迟迟不收这些恶人……那就我来。”
……
血色绣纹的墨衣是秘案阁密探的专属服饰。
陆云旗换上衣装走出牢狱,遇上了意料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