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是比夜更深的黑暗。
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凝成陆云旗眼底最后的光芒。
傅宁辰在暗处心疼地望了他许久,最终敛去满脸忧愁,换上一抹浅笑。
“云旗,看看谁来了。”他一边说,一边侧身请进两个身穿厚重斗篷的姑娘。
陆云旗麻木地抬起头,对上了陆云舒红肿的眼睛。
“云旗!”她跑进牢房,才干了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你瘦了好多啊……”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问:“姐,你怎么来了?”
这般场景,傅宁辰不忍再看,默默地消失在了拐角。
陆云舒把随行的丫鬟叫上前,取过包裹。
“我给你和爹带了吃的用的,多少能让牢里的日子好过些。”说着,她一样一样地取,一句一句地嘱咐起来,“这布包里是干粮,不生不硬,总比牢饭适口。还有几样保暖的物件,你记得戴上。”
陆云舒拿出了陆相的那份,转头问:“对了,爹呢?我想亲自拿给他。”
陆云旗伸手指了指牢房的另一头。
微弱的光照亮冷硬的石床。床上,陆相穿着单薄的囚服,抱着身子对墙而眠。
这一眼,陆云舒的心酸更甚了。
“怎么连个毯子都没有?爹哪里受得住这里的寒气……”心疼之时,她摸到了自己的绒披,于是打算脱下来留给陆相。
随行的丫鬟忙拦住了她。
“太子妃,使不得呀。前两日贵妃就扣下了一些厚重的衣裳,内务府又拿陆家的罪名说事,不给您置办新的。这件您总得留下过冬……”
“你再多嘴!”陆云舒变了脸色,厉声喝道。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姐姐的处境犹如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云舒?”陆相迷迷糊糊的声音幽幽地传了来。
陆云舒连忙扑了过去,柔声细语地问候:“爹。我吵醒你了?”
陆相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这不是你一个丫头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陆云舒直接无视了陆相的驱赶,把手里的物件塞进他的怀里。
“我织了一副护膝,您看看合不合适。”说着,她又给陆相披上了自己的绒披,微笑着问,“牢狱阴冷,这件绒披也留给您。怎么样,您觉得暖和吗?”
陆相依然神色凝重,冷冰冰地开口:“还不赶紧走?”
一向乖巧的陆云舒这次没有听话,怨气深重地坐到了陆相身边。
“我不走。我要在这陪你们。”
陆相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希望她像以前一样担心气大伤身,而选择服从爹的选择。
父女二人的视线斗争了许久。
她深深地凝望着爹满脸的沧桑憔悴与一身的疲惫落寞,眼中的执拗和怨怼渐渐化成了汹涌的心酸。
陆相最先败下阵来,匆匆转过头去。
陆云舒知道,爹从来不愿在儿女跟前流露出他的脆弱。
她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地抱住爹的手臂,像平日里撒娇那般倚在爹的肩上。
“爹,我不走。我就想在这陪着你们……”
这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此时竟成了一家人的奢望。
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相颤抖的肩膀和陆云舒的声声啜泣,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沉重得他连眼泪都流不出。
他们一家,怎么会因为他变成了这样?
如果他没有轻信李向玉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去找秘案阁就好了。如果他是中箭的人就好了。如果……
如果,他能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