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接下了多日,地上厚厚的白雪像是天空浮云的倒影,天上地下连成一片,给原本就安静的太上府再添冷清之意。
绮拂衣坐在窗边的长榻上,手脚缩在桌子下,又怕冷又贪玩似得抵着窗沿往外看。窗外白茫茫一片,雪花压着鲜红色的梅花,厚重的几乎要把整个树盖住,猛地看过去倒有种雪上平白开了几朵红花似得,说不出的风雅。
天极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猫在塌上,盯着窗外看的起劲的绮拂衣。
室内弥漫着烤柿饼的气味,天极往碳炉里看一眼,果不其然的在茶壶旁边看见几块柿子干。不知放在那里烤了多久,上头的糖霜都化了,表面浮着一层粘腻的光泽。
他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说话的绮拂衣。
毕竟已成婚多年,绮拂衣在想什么,他大致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是——被柿饼甜齁了。
茶壶安静的往外冒着热气,茶香卷着糖霜的味道填满屋内。天极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窗沿边,等温度下降。
最近天气确实很冷,但绮拂衣老老实实呆在室内倒是让人感到有些稀奇了,明明平日里最喜欢就是往厨房跑。天极抬手摸摸她的额头。
绮拂衣抿着嘴唇,唇角还沾有一点点糖油的光泽,有种说不出的稚气感。她晃了晃头,往后退了一些问道:“做什么。”
大概是柿饼甜腻的过分,连着说话的声调都显得软糯,像方才架子上烤软的柿干。
并不是不适。
天极想着,那便是懒得出门。
他顺手理了理她翘起的刘海,转入室内换件舒适的常衣。
衣柜里放得大多数都是绮拂衣的衣服,属于天极的只有少少几件。他衣服素净深沉,而绮拂衣的则是艳丽繁杂,两种不同的风格混合在一起,本应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在窄窄的木质衣柜中,显出不应有的暧昧纠葛。
脱下厚重道袍,天极换上轻便柔软的墨纹素衣。
“课上完了?”绮拂衣望着地面隐约晃动的影子,意识天极在换衣服,便含糊问道。
按平日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去监督弟子们练功才是的呀。
“嗯。”天极从室内转出的时候顺便拿了一本书,白底墨纹的衣袍轻擦过屏风。在那瞬间,袖上鱼尾随他动作摆动了一下。
“今日天寒,便让他们休息了。”
天极坐在长塌后方,一侧眼就可看见窗外白雪红梅。
“唔……”真难得,天极偶尔也会有那么近人情的一面,平日里明明很严厉的。
绮拂衣抿了抿甜到发腻的嘴唇,凑到窗口偷喝了一口茶水。
——好苦!
茶叶煮太久了,变得又浓又苦。
绮拂衣皱着眉咽下茶水,决定再也不喝第二口。
冻在屋檐的冰柱忽的掉下一条,砸在雪上,发出沉闷一响。
“太上府真是无时无刻都是寒冬啊。”绮拂衣趴在窗口看被冰柱砸出一个坑的雪地,喃喃的感叹道。
天极握着书的手微微的一紧,又很快放松,轻声答:“太上府一直如此。”
绮拂衣闷声不说话。
[她会靠过来。]
正这么想着。忽然,天极臂上一沉。怕冷的绮拂衣鼓着一张脸挤过来。
她拉开天极曲在胸前的手臂,转而把自己挤进去。毛茸茸的发丝轻蹭过他的下巴,绮拂衣认真的折腾着,像是雀鸟将自己的巢踩松软似得。折腾完后背靠着他胸口,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天极看着靠在他怀中躺的舒舒服服的绮拂衣,莫名心中有些柔软。这么挤过来也不忘记自己的被炉。他取过浅灰色的熊毛被,披在自己肩上,抓着过长被角从后面将绮拂衣裹住,语气少有的和缓:“为何不关窗。”
“想看梅花。”绮拂衣早就习惯天极毫无起伏的平淡声线。她斜过身子靠在他臂弯上,这个角度能嗅到天极身上的柏香味,逐渐懒散下来,她对冰冷的指尖小小的哈了一口气,氤氲的雾气绕着白皙指尖,缓缓融入空气。
“本来想一边吃柿子一边看的,但柿子太甜了。”
天极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糕点香味,像是刚出炉的荷花糕。
“少吃些甜。”他安静的叮嘱道。
“知道啦。”她嘟囔完了又添了一句:“老古板。”
她又抿了抿唇,嫩红色的嘴唇衬着皮肤雪白柔和。茶色的头发只用一根兰花发簪半挽起,几颗小琉璃珠步摇在发间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天极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绮拂衣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很青涩,举止言行都透着一股大胆单纯的味道,就差没把“初出江湖”四个大字刻在脸上。莽撞又不顾后果,什么事都凭着冲动就去做。
后来再见的时候,这股青涩褪去了许多,看起来却依旧孩子气。
也许就是身上这股散不去的糕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