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看,不厌其烦地向机坊主人细问经营情况,章九辂听了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落在后面慢慢挑选机坊生产的衣料。
方修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问到:“章师妹还需要挑衣料?”
“是啊。”章九辂捻了捻一匹鲜艳的大红绸缎,不太满意地撤了手,随口道,“卢奴没什么好东西,我得挑些合适的,多买一些带回去给公主送人用。”
方修明笑道:“既是为公主采选,待我回禀大王,从王府库房多挑几匹好的就是。这里花样虽然新鲜,到底比不得绫锦院出产的精致体面。”
章九辂失笑:“多谢好意,卢奴人哪见过什么好东西,这些机坊的布料就尽够了。再者,卢奴王族人数众多,怎么也要一二百匹才够用,没得糟蹋好东西。”
方修明见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坚持,却也不离开,只默默陪在一旁。
章九辂看了看方修明的脸色,踌躇半晌,小声问道:“昨天那事……是真的吗?”
方修明原本神情恬淡、微带笑意,不知在想什么,听章九辂提起此事目光倏然一紧,面色黯淡下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不是。那人是自己滑倒跌落台阶摔死的,我运气不好,当时在现场,就被他们讹上了,大概是刁民眼热王府的富贵,想多讹几个钱吧。”
章九辂将信将疑,昨日她看田家人衣冠整洁、言语得体,字字句句扣在均王包庇上,不太像单纯讹人钱财的刁民,倒像是受人指使来闹事的。
“可是……”
章九辂还待再问,方修明却不愿多说,侧过头去向前快走几步,指着一种布料对章九辂说:“章师妹请看,此物唤做雪丝绉,织造中加了少量细麻,夏日服之清凉干爽,近年很是打开了几分名气。卢奴气候湿热,此物应当合用。”
“哦,好……”章九辂知道他岔开话题就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不再多问,继续挑选起布料来。
各处参观过后,一行人回到均王府时天色尚早,李善用洗漱修整毕,让尔雅将秦千里请了过来。
对位这位王妃娘娘,秦千里原本和襄王府里知道她底细的臣属仆从一样,都有些瞧不上她的出身,觉得配不上自家大王,可是这一路上几件事经历下来,秦千里现在对她是心服口服、俯首帖耳。虽则他是襄王的典卫长,谈不上唯她马首是瞻,可自家大王的马首都是冲着她的,他还能偏到哪里去呢?所以王妃娘娘客气地说托他帮忙办事的时候,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立刻领命去办了。
李善用请秦千里查的是田严和田家的背景。她在孟湉面前虽然时有放诞无礼,但对待王府之人极有分寸,秦千里是孟湉近臣,与寻常王府僚属又有不同,她自然不肯随意差遣。因此事是孟湉交办,她又急于查明案情,以说服孟湉置身事外,不要牵涉过深,这才请秦千里多派人手打探。
秦千里带人查了一日,大致摸清了情况,见尔雅来请,便正中下怀,立即前去复命。
见秦千里前来,并不急于问话,笑着请坐,又命人奉上清凉爽口的冰酪消暑。秦千里顶着大太阳在外奔波了一日,正觉内外皆如火烧,一入此室便知用了冰盘,沁凉之意浸润周身,冲淡了暑热,见尔雅端来的冰酪奶香四溢、冰果鲜艳诱人,忍不住大口吃了,顿觉五脏六腑都沁爽舒适起来。
“噗嗤”尔雅看他的吃相,不由笑了出来。秦千里这才回过神来,很不好意思地把碗放下,对李善用说:“天太热,没忍住,女官见笑了。”
为了对李善用的称呼,秦千里等人也颇为难了一阵子,叫王妃娘娘吧,李善用不肯,叫李姑娘吧,大王不肯,满京城里也没见哪家夫妻这么别扭的。众人无法,只得暂以“女官”相称,李善用肯应,大王也没说什么,便这么混叫下来了。
说是来复命的,一进门又吃又喝又凉快,倒像是享福来的,正事什么都没说呢,秦千里不安起来,忙站起身,对李善用揖道:“女官交待的事,我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