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小半月了还未到京城,这日天下了点儿雨,梅择义和袁维君一行人在梅家曾经的宅子歇下了。
原本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没想到变故发生了。
疼痛如剔骨,袁维君久久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神奇的是,睁眼那一瞬间,疼感消失了。
火光中,她看清了床上的人,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是她自己!
怎么回事?她在做梦吗?
当火蔓延到床上的身体上时,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她死了,她变成魂魄了。
她的身体上没有血迹,没有伤口,她的手边还放着姐姐送的铜镜。
她伸出手,拿起了铜镜。
而袁维君想触碰自己的身体却无法触摸到实物,她一下子就心慌了。
火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找梅择义。
“择义,择义!”她大喊。
梅择义的房里也燃着大火,袁维君退开窗户,飘进屋内,梅择义的尸体就在床上。
“择义!夫君!”袁维君擦去泪水,她坐在地上狠狠摇晃他的尸体,猛然一抬头,看见梅择义就站在门外的走廊里,他隔着一道门槛,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看着她晃动他的尸体。
袁维君喜,起身穿过火焰,抱住了他。
梅择义的魂魄推开袁维君,他冷冷地说道:“我们都死了啊,我要回家去见父母,你也回去看看你父母吧。”
袁维君先是悲伤她是真的死了,随后不知所措起来,他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分开吗?
袁维君害怕,她从未出过远门,也从未一个人外出。
梅择义看她一脸悲伤,叹了口气,“都说头七魂魄归家,大概七天过后就要随无常入阴间了吧。”
袁维君拉住他的衣袖,颤抖着问:“我们,我们怎么就突然死了?”
梅择义生前和死后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他甩开袁维君的手,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先家人最后一面吧。事物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他转头看向袁维君,忽而一笑,说:“投个好人家,来世幸福一生。”
他说完,飘走了。
袁维君只是梅家的一枚棋子。
梅家老爷官至三品,深受皇帝赏识,怎么能让他的嫡子娶一个商户的女儿呢。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梅老爷在朝中得罪了太子太傅,对方抓住了梅家的把柄,以此要挟,要梅家半年内交出十万两白银。
梅家自然是没那么多,但又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的事上报给皇帝,否则恐怕是诛九族的大罪。
暗中筹钱的时候,梅家想到了有口头婚约的袁家,袁家好歹是个富户,应该也有些家底。
于是一场有预谋的婚姻开始了。
梅择义心里清楚这个做法可耻,但为了梅家他只能昧着良心娶了袁维君,父亲说过,之后取袁家钱的事就不用他做了。
父亲千算万算,肯定没想到对方会毁约杀人吧,也不知家里是什么情况,梅择义想,他得快些回去。
干燥的秋日夜晚,火势蔓延得快,映红了半边天。
锣鼓响起,有人赶来救火,但火势太大,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注意着附近的房屋,看着这座木宅子化为灰烬了。
袁维君抱住铜镜死死护在胸前,躲在幸免于火灾的石桌底下,看着人清理尸体,一共二十一具。
全死了,都死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他们呢?
她活得天真烂漫,父亲从不把家里的大事告诉她,梅家的事情她就更不清楚了。
袁维君抱膝坐在石桌下,眼泪没有停过,怎么办?母亲知道她死了肯定会经受不住,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没见着……
越想越难过,她拿起放在膝上的铜镜,镜子中自己的脸已经模糊了。
她死了,袁维君忍不住抽泣,眼泪使铜镜里的人像模糊扭曲,她对着那个模糊的人相说:“你说,我,我要怎么办啊?”
十九年的人生,袁维君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走过路。
鬼魂在黑暗里比活着的时候看得更清楚,以便他们能在夜里活动。鬼魂的身体轻盈能飘动,他们能比活人走得更快。
袁维君把铜镜紧紧地抱在胸前,尽量不东张西望,她现在虽然也是鬼魂,但是她害怕极了,她之前看见个吊死鬼,吓得她尖叫了起来。
怀里的铜镜能给她些许安慰,就像有人陪着她一样。
袁维君根本不知道家在哪边,但好像有人指引着她,头七归家就是这样的吧。
她怎么能死呢,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泪就没干过,夜里不仅被鬼吓着,也被那些树枝尸体吓得不轻。
好在鬼比人快,即便她被吓得缓慢,第四个夜里也顺利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