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手里。
一双眼睛,两条胳膊。
她愈发算不过来这中间的新仇旧恨,半夜在丈夫身边翻身困难的时候,吃饭将汤水洒出来的时候,口述需要董严宜执笔的时候,春季依然畏寒不得不搬到茶室烧地龙的时候……她原本清明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阙蓝要死,李千沛也要死。
非死不可。
董捷彬能为她做的,只有劝阻皇帝任用阙蓝,其余的,或明或暗的手段他不会过问。
“皇帝身边就奈何不了你了么……”她自言自语着,翻手将手中瓷杯摔到了董严宜身上,小杯子在她年轻的身体上弹开,磕在了茶几边缘碎掉。
严芝翎使不出多大力道,却吓得董严宜一抖,立刻垂下眼去,急忙道歉:“可是酒太烫了吗母亲……”
门外的董克听到声音,也问:“夫人,奴家进来给您清理一下?”
“哼。”听到董克这样一问,严芝翎冷哼一声,这个男人跟着董严宜从涪州一起来,两人看上去像主仆像师生,而实际上真的是吗?
董严宜柔声拒绝了董克,自己伸手将瓷片拈到茶盘里,纤细指尖甚至还有些抖动。
严芝翎对她这副模样看够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惜动作并不能很准确,这一抓也没使上劲,只是吓得董严宜被手中瓷片割开了手指。
“你不累吗?”严芝翎欺身在养女身前,低声问道,“天天扮演这么个角色你不累吗?”
少女嘤咛一声,指尖血顺着手腕流向养母抓捏的位置,“严宜,严宜不明白母亲大人的意思……”
“不明白?!”首相夫人怪笑一声,整条胳膊都颤抖起来,“董克,不对,严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欧阳瑞玥和薛氏兄弟的丑闻,就是他去散播的,是你的意思吗?”
董严宜身子一软,眉尾下垂眼中噙泪,连连摇头道:“母亲说什么,严宜听不懂……欧阳二小姐与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
“哼,你不想跟薛樯成婚,为何呢,你不想去游州,不想离开帝京是不是?”严芝翎依然是咄咄逼人的口气,嘴里的竹筒酒气全部喷到了养女脸上。
滴下来一串泪珠,董严宜长长的睫毛衬得她可怜无辜,她看一眼不停流血的手指,那行热血马上就要落到严芝翎手上了。
养母松开了手,她也不想沾上一点血污。
“好不容易来了帝京进了相府,不想去游州就罢了,使了这样的手段……哼,哈哈哈,哥哥养的好女儿。”严芝翎想再喝一杯,发现茶杯碎了。
少女立即垂首跪行至壁柜旁,取出一只新的茶杯,颤抖着双手奉上,右手的血迹沾到了杯底。
严芝翎蹙眉看着那口带着美丽冰裂纹的幼白色茶杯,侧面沾着两三个血红的指纹,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顺着看向了养女的头顶,她身上阵阵的兰花味令她心烦,她与董捷彬夫妻多年,共同做过那样多见不得光的事,却没有一件称得上下作。
她打心里看不起下作手段,和使用这样手段的人。
当然,散播一个氏族小姐的丑闻、毁掉她的声誉也不算下作,她想到的另有其事。
“你了不起,是我一直小瞧了你。”严芝翎泄了一口气,“这套狐媚子工夫真是有用,难怪当年你那个低贱的娘能爬上哥哥的床。”
董严宜依然捧着茶杯,浑身又是一次剧烈颤抖。
“你学得好,总有男人吃你这一套,”看着少女眼中打转的盈盈泪花,平章事夫人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凭你,你以为你是蒲开森么?小心着点,别弄脏了相府。”
听到蒲四小姐的名字,董严宜定住了,养母女之间的窗户纸到了一吹即破的程度,严芝翎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晃晃悠悠斟满阙蓝的竹筒酒,端起的时候手指乏力一倾将酒液全浇在了女儿头上。
酒水顺着面庞留下来,董严宜一动不动。
“最讨厌姿态恭顺满心悖逆的狗了。”严芝翎吁出一口气,语气也似乎是真的厌烦了对方的表演。
董严宜缓缓直起背脊,拿起茶几上垫酒壶的绢布,细细为养母擦去衣摆上的酒液,把茶室地面的酒都擦干净之后,她才草草擦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终于,她抬起眼直视严芝翎。
“母亲教训的是,严宜定当恪守。”还是她温柔细腻的嗓音,却露出了藏于阳春白雪之下的凛然寒意,“有您这样的母亲,还有礼公这样的父亲,是严宜命好,自当珍重,绝不敢令相府蒙羞。”
她忽然露出本性,严芝翎反倒兴趣缺缺,懒懒地说:“于氏族子弟之间穿梭也就罢了,招惹那穷小子为何呢?怎么?莫不是觉得他能成大事?”
说到在兰加志身上费的心神工夫,董严宜并不想遮掩,从容答到:“严宜以为,父亲有意在御史台安插这么一位,不然钟中丞……”
“闭嘴。自作聪明。”一想到御史台空悬的中丞之位和皇帝莫名其妙设立的谏官之职,严芝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