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这白玉做的倒是第一次见。
他再用手在上面摸了摸,沁润的美妙手感。
姓斯的记录官跟在兰加志身后,详细记录着一路走来的所有细节。
“斯槿你怎么看?”兰加志问。
斯槿是陈旭生前最后一个写进小组名单的人选,因其笔速过人文字练达,说话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我怎么看不重要,只如实记录看到的。”
兰加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指着门口说:“如实?你且说什么叫如实?夏无疑僭越规格?”
斯槿没想到兰加志忽然变了脸,停下来手里的快笔,没有回答。
“那门上的漆料,开合处一丝磨损都没有。这个影壁,”他拍了拍白玉的边缘,“在户外风吹雨淋多年,怎么还有点刮手?”
记录官愣了愣,与兰加志共事三两年,从来没察觉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次擢升侍御史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就在刚才,斯槿忽然看见自己与他之间差成了云泥。
“兰大人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伪造的?”
“哼,夏无疑死了半年多了,这宅子里的每块砖瓦怕都换了一轮,还能有什么线索留给咱们?”兰加志边说边绕过影壁往第一进的院子去了,蓦然又回头说,“说不定,这压根就不是他的宅子。”
斯槿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住啊,我可没住过五进的宅子。”兰加志看着院子里那棵笔直的杉树,“嚯,几十年的老树了,真好。”
这时肖机语和一位同袍共同架着一名男子走到了树下,那男子手脚都被缚住,鞋袜尽除,扭动得厉害,被扔到了兰加志脚底下。
“见过张通判了。”兰加志说,“你们怎么办事的,不是说请大人来吗,就这样请的吗?”
肖机语一把将张通判从地上拎起来,拿匕首麻利地割断了他手脚上的绳子,恢复了自由的通判大人头发披散,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哆嗦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陆大人还没来吗?”兰加志问肖机语。
摘了面甲的骑兵队长摇摇头。
原本是北三州提刑官的陆骢,在夏无疑之后兼任了云州州丞,这原本是不合适的,只是焦蒿不愿意从三州以外调任人事,明面上说的是在巡检组来之前不波及其他州县,实际上是将北三州捆成铁板一块。
“大人要的常平仓进出验讫、录账清算、税贷支移,全部一锅端来了。”肖机语挥挥手,后面来的骑兵们抬着几大口能装人的箱子,“账簿、票据档案,所有的,原封不动。等下储棉局(棉花)、群牧司(贡马)、商税钱帛的卷宗都会尽数搬来。”
兰加志此番北上,运河乘船出了帝京直隶,抵达柏州之后便将队伍拆分开了,叶笛等六名监察去崇宣城,自己带着剩下三位直奔永兰城,刚刚一进城门,除了斯槿跟着他,其余两名已经分头去了常平仓和衙门。
斯槿掀开一口箱子,里面塞满了颜色深浅参差厚薄不一的簿册,发霉的长蛛网的被老鼠啃过的……他张了张嘴,看着兰加志扶住了失魂落魄的张通判。
“看来工作量有点大,张大人也帮帮下官吧,怎么鞋袜都没了……” 兰加志拽着一脸苦相的张通判往院子深处走,“张大人对这宅子该熟得很哦,挑个屋子,今夜拏云跟你抵足而眠,聊聊夏州丞和陆大人的家常。”
肖机语虚了虚眼睛,又生出一点笑意:这兰大人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官,怎么做起事来跟将军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