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加志被王庆雍这么一堵,有些尴尬。
“监察大人别介意,老师说话向来直接。”背着药箱的年轻御医为他解围,“在下明宏深,还劳烦大人让我们进监舍瞧一瞧。”
监舍门外值守的士兵有四名,值夜的监察不得单独开启监舍牢门,夏无疑下狱三天,没有任何人单独近身。
虞进的殿前司也算是有些手眼的,一看到明宏深就知道来的老头是王庆雍,一点要阻挠的意思都没有,兰加志拿钥匙开了门,在监舍里点了好几支蜡烛。
夏无疑躺在角落用稻草铺成的地席上,呼吸间能听到不顺畅的断续。
监舍唯一的气窗在墙壁顶端,刚好能看到在云里的新月,月光晦暗,蚰蜒结队从窗沿上爬过。
二月二,围墙根,虱子蚰蜒不上身。
“光。”王庆雍短促地说。
明宏深执起一根蜡烛到夏无疑脸边,老头明明腿脚不好,此时却身形一矮盘膝坐在了稻席上,长满斑点的手指准确地捏上了夏无疑的颈子。
“翻。”他每次只说一个字。
明宏深翻开夏无疑的眼皮,老头贴近看了看,又翻过他的后脑,头发秃了一大块。
又问:“什么味?”
“腐乳味。”青年御医回答。
“腐乳?”王老头瞥一眼自己的爱徒,显出一点意外,“敲。”
明宏深转头找兰加志,“大人,请帮我拿一下蜡烛。”
“嗷……”兰加志原本在他们背后两步远的地方,手指一直在袖子里摸着那半颗金丹,上前拿蜡烛的时候差点将自己绊倒。
“笨。”老神仙没转头,却不妨碍他出言讽刺。
明宏深对着兰加志抱歉地笑了笑,转头拉开夏无疑胸前的衣服,露出松弛的皮肤和根根分明的肋骨,用指关节在心口四处敲了敲,监舍里尽是空空的响声。
“针。”
明宏深起身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软针包展开,露出一排长短粗细错落的金针。老神仙终于自己出手从夏无疑面部摸到腹部,在几个穴位使劲按了下去,再用金针锁住这些穴位。
兰加志见金针最长入体长度有好几寸,不由地咬紧了嘴唇。
“没进东西?”老神仙问。
明宏深抬头看兰加志,“老师是问夏州丞有没有吃过东西?”
“啊?”兰加志也是第一天值夜,并没有人交代他进食的需求。“下官并不清楚。”
“你们这帮呆子!”王庆雍忽然提高了音量,骂兰加志也骂门口值守的士兵,“大活人也得让你们饿死!”
兰加志脸上一热,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下官现在去……去找点吃食来。”
“大人不必。”明宏深温和地说,似乎不想让兰加志平白无故挨了训责,“等老师开完药,晚些时候我会带着药和夏州丞能吃的东西过来。”
兰加志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又过了一刻钟,老头甩手将针包丢给明宏深,从地席上撑起身子,推开挡路的兰加志,径直出了监舍。
“大人不必挂怀,明某很快回来。告辞。”明宏深麻利地收拾好药箱,跟在自己老师背后出去了。
终于,监舍里只剩下了兰加志和夏无疑。
金丹在袖子里仿佛发热一样,烫的他不敢去碰,他抬头看一眼气窗,月亮完全隐到云层后面了。他不愿意在监舍里站太久,看了眼仿佛不会醒来的夏无疑之后便出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明宏深就回来了,带来了熬好的汤药和一些稀粥。
“大人怎么称呼?”明宏深说得每一句话都像是思虑过很久的,语气和表情都恰到好处。
“哦,在下兰加志。”
“你是兰加志?”明宏深的眼里露出一闪而过的光亮,“你是潘小来吗?”
“呃……”
好像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明宏深拱手抱歉,“听陛下说起过大人,明某只是私心好奇,没有冒犯兰大人的意思。”
兰加志知道明宏深与圣上情谊深厚,今日初次接触就对这人生出一些好感,好一颗玲珑七窍心。“没关系……陛下也问过。”
“所以你是吗?”明宏深用手遮住嘴,小声地再问一遍。
他的手指很好看,像他整个人一样细腻修长,骨节分明甲盖光亮。
“我……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他也没有显出失望,耸耸肩笑了笑,低头从手帕里摸出一把木头勺子,说:“走,喂药。”
两人在监舍里合力将一碗药和半碗粥给夏无疑服下,明宏深还面不改色地清理了地席上的秽物,一遍一遍交代兰加志及时更换褥子,不然要生疮。
“兰大人要值夜到天亮吗?”
“是。”
“一个时辰喂一次。”明宏深将药罐子也一并留下,“老师说,夏大人再过两三天就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