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秦姜点点头。
又翻过一页,上面写的是和姐姐的闲聊。
“阿姊什么都好,就是爱哭了些。爹娘都不在了,也不知她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总之我是没甚好伤心的,目今虽只和阿姊相依为命,但以后成了贵人的妾室,生几个儿子,他日高中,为我挣个诰命,似乎也不比皇后差。”
“今日听了姑姑讲的武皇故事,又听她说大户人家,生儿多幺,忽觉得生个女儿也不错。我如此貌美,女儿定然也不差。姑姑说古来好女为‘姜’,我若有女,便取名作‘姜’,望她才貌双绝。算了,她总不能再与我一般,仍是贱籍,无才也没什么不好。”
椒娘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些,一只手挨个摸向身边的拉索——那是偃师渡在附近捣鼓的,他的机关,总是透着那么一股狠戾——每一个都完好无虞,只待那贼人一来,将他射成筛子。
她又想下床熄了烛火,转头看秦姜,却见她捏着书页一角,怔怔地发愣。
“怎么了?”那日志她才没耐心逐页细看,只囫囵看了个首尾,也不知秦姜看到了哪一节。
拿眼一扫,吕椒娘“嗐”了一声,替她阖了日志,放到枕边,“这倒巧了,你也是这个名儿。不过天下之大,叫‘姜’的女子何止千万?你总不至把这没头没尾的情由安到自己身上。”
秦姜低低地应了一声,掩去眸中波澜,往里靠了靠。
她的母亲是通州一个普通的粗妇,嫁给做小贩生计的爹爹,身形臃肿、脸面粗糙,一副嗓门尖利刻薄,从不曾唱过什么婉转的南调,更没有一个做舞姬的姐姐。
他们一家子,都是地地道道的北人。
她躺在里间,感受到椒娘轻拍她的脑袋,真如一个关爱妹妹的阿姊一样。
灯火已熄,但谁也不能安寝。
夜,实在是太静了。
她们也不能聊天,就这么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期间吕椒娘数次轻掐她的手。实则没必要,龙涎香的气味提神醒脑,此刻秦姜的灵台神智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就这么等到了夜上中天。
无数次设想的门栓轻轻拨动的咯吱声,蓦地在死寂的幽暗中响起,有一瞬,秦姜甚至有些狐疑,是否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而那声音在停顿了片刻后,复又响动了一下。
吕椒娘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指间细细地按了按。
——来了。
秦姜看不见,但手心里点点渗出了汗珠;吕椒娘的剑,安放在她的手心,只要须臾眨眼之间,便可一剑挥出,斩断贼人脖颈。
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
白日里开关门,总有说不尽的吱悠悠门轴转动声,如今却只初响了两下,便归于寂静,再没有一丝声响。这戏码倒是有很多惯偷常用:进屋前,先在门轴里灌油,等几处都润滑了,再怎么开关,都是没动静的。
说不紧张,怎么可能。
秦姜自始至终,都是个花架子。
男儿时,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女儿时,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她紧张得汗毛都战栗起来。
那声音到哪儿了?她听不见,那处仿佛溜进来的是只猫儿,无声无息。修习内家功夫之人,常能于夜中视物,她却不能睁眼,让对方察觉破绽。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的那一刹那,吕椒娘忽然暴喝而起。她不仅右手执剑,寒光闪动间直刺而去,左手竟压住了秦姜,让后者结结实实重又躺了回去。
被按躺的秦姜:“……”
椒娘姐姐此举到底有何深意啊!
不过此刻情景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那刺客手执钢刀,猛受这一惊,下意识举刀相抗,力道之大,震得吕椒娘虎口发麻,同时自己也侧闪半步,电光火石之间却回过神来,以极快的速度又是一刀。
吕椒娘却“咦”了一声。
秦姜瞪眼看着,初时只能看清两人模糊躁动的身形,而后猛觉床榻一沉,原来竟是吕椒娘卧伏在了床边,与此同时,似乎什么东西牵连着周边罗网一动,末梢有物成排从幔帐间,堪堪擦着二人的头脸向外疾射了过去。
秦姜只听外头一声闷哼,似乎有什么扎透皮肉的声音。
很快火光大起,外头的丫鬟听到动静,点了灯火急急朝此赶来。灯光从外间隐约照亮四周,借着那光,吕椒娘终于放她起身下床,去看那刺客好歹。
那人已经倒伏在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