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似与他人不同。”。
这近乎隐晦的话语,于谢妩而言并不难理解,可却也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以一种似乎不经意的口吻道,“那九郎,喜欢哪一种呢?”。
沈淙实在一怔,这种怔忪,与其说是源自那言语中隐含的‘比较’,不如说是源自‘喜欢’二字。
自幼身受‘川泽纳污,山薮藏疾’教导的他,之于扑面而来的所有情绪与反应,都是一股脑儿地照单全收,从不曾想过‘喜不喜欢’的问题,从来不曾认真审视过自己情绪与感受的他,甚或都有些分辨不出,也体会不到,那‘喜欢’所指代的种种情绪与感受,究竟应该是什么样?
之于他而言,似乎一切都无甚差别。
何况,便是能分辨地出,体会地到,他也无法表达,更无法要求他人给予他‘喜欢’的反应反馈?与其因为他人的无法给予而大失所望,倒不如如同现在近乎麻木的鲁钝来得更好一些。这是他从小就体悟到的道理。
而之于那个问题,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沈淙缓缓摇头道,“不知”却也不只是何种心态,说出口的话,仍是不假思索的即时反应,“只是,好奇。”。
却又因担忧阿妩的反应,心中莫名的惶然不安,遽即抬目观望她即时的情绪,却见她仍是浅浅笑着,雪颊上并无任何异色,方才浅浅松出口气来。
俄而,忽才恍然发觉,他何时竟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佛言要破除妄执,而他心中那妄执,却在一呼一吸间,铭刻在了每一处骨骼,根植在了每一寸血脉。
而他所做的,也只是放任其恣意生长。
他已将其遏抑压制了太多年,实在是无力,无心,亦无意,再与其争持了。
哪怕某日会为其崩摧侵吞,他也只会束手待毙,俯首就戮而已。
这细微的神情反应,并无逃过同样在暗暗观察对方的谢妩,望见他这短瞬的情绪变化,即时便有些后悔这样问他——
实则她并无任何要其比较选择之意,只是有心知道他真实的感受而已,之于从来不会表露情绪的他,即便她再善于端量观察,也无法完全准确地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与感受。如此胡乱猜测,倒不如直接开口去问,如今看来,倒还不如胡乱猜测——
不过,她也发觉,这回见到的九郎,比之从前,她记忆中的他,多了真实而又鲜活的情绪,多了明亮而又热烈的生气,虽只是几许,却也已足够令她感到惊喜,感到欢欣。
或许也正是这些变化,促使她觉得可以问出那样的问题了,如今看来,倒是她操之过急了,心下略一叹息,方微微颦眉,浅浅微笑道,“因为这些,都只是你自己的事,并不与我相关。”。
沈淙闻言神色几乎是掩饰不住地即时一黯。
“更直白而言”谢妩宛若视而不见地继续道,“他们之行为,不论于我,还是于我谢氏,都无损之微毫,我并无缘由责难怪罪他们,是为其一。”
“其二,既是你自己的事,自有你自己做决断就好。我作为你之,你之友人,不论你做任何决断,我都会全心全意尊重且支持。”
“而你之决断,即便不开口去问,也并不难知道。”谢妩语声略微一顿,“既然你都未曾责难怪罪,我又有何理由去责难怪罪?”
“所以,从前是怎样,现下,还是怎样。”
沈淙神色随带着这清婉语调缓缓转复常态,此时听她说完,又不免冁然笑着道,“若我是另一种决断,阿妩也会——”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隐蔽的期待与不安问出这句的,似乎是想急切地寻求某种确认。
谢妩不等说完就道,“不会,我了解你,几甚我自己。”恍觉失言的短暂沉默顿挫过后,又补了一句道,“至少这件事是——”。
沈淙似乎并未关注到这‘失言’,仍是执著于那问句的答案,“若是呢——”。
纵然因那‘失言’而产生了一瞬的恍神,敏锐一如谢妩,并无错过捕捉那温清语声中潜藏着的点点急切,不由浅浅一惊,神思稍稍一顿,心下自思自问道,“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沉渐刚克而为白微斥之为呆讷榆木的九郎么?”。
心中那急切与盼望,令沈淙忍不住又再抬目观去,只见那弯弯眼中似有花影在颤动,那温软唇中更似有芳泽吐出,让他禁不住竟有些口干舌燥,身上也莫名发起热来,他却也未曾去细究这一霎涌起的奇异感觉,几分因着那箭伤,几分是因着别的,只暗暗作计着,待会一回斋舍,首要之事,便是饮上一大口茶——
“这有何难?”正自思想着,却见阿妩先是一指他,又一指自己,清婉声色之中带着并不掩藏的愉悦,甚或含着若有若无的娟媚之意,“你‘唱’,我‘随’,就是了。”。
沈淙还未得以探究得那一句中,究竟几分玩笑,几分真意,稍稍抬眼便见她那似在强行压抑着眼角眉梢的笑意,故作严肃的模样道,“我们就都不理他们好了——”。